苏清宴面向顾北辰,语气恳切:“陛下昨日批阅奏折至深夜,今早又咳嗽不止,分明是感染了风寒。臣曾听太医说过,风寒之症最忌大补,若是用了药性猛烈的补药,反而会加重病情。”
他又转向太后,姿态谦卑却言之凿凿:“太后娘娘关爱陛下之心,天地可鉴。但龙体关乎国本,万万不可有丝毫闪失。臣以为,还是先请太医诊脉,再决定是否进补更为稳妥。”
顾北辰顺势将玉杯推开,靠在椅背上轻咳两声:“苏爱卿所言极是。母后,是儿臣思虑不周,险些辜负了您的一番心意。”
太后的目光在苏清宴身上停留良久,方才缓缓起身:“既然皇帝身体不适,就好好休息吧。立后之事,日后再议。”
她拂袖而去,叶雁回紧随其后。
经过苏清宴身边时,叶雁回飞快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
待水榭中只剩二人,顾北辰忽然坐直身子,方才的疲惫之态一扫而空。他执起那杯参茶,在指尖轻轻转动。
“虚不受补?”顾北辰低笑一声,“你倒是机敏。”
苏清宴尚未答话,却见顾北辰忽然举杯一饮而尽。下一刻,他侧身将液体吐入一旁的漱盂,脸色瞬间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刀。
“你所料不差,这确然不是参茶。”顾北辰拭去唇边的血渍,“这是朕的血,混合了牵机毒。太后原本的计划,是让朕饮下此毒后,再让叶雁回服下同心散。如此,朕的性命便会与她的安危相连,从此受制于人。”
苏清宴虽已猜到几分,亲耳听到这阴谋,仍是不由心惊。
顾北辰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与考量:“你今日既然选择了站出来,就该明白,从此刻起,你已无法置身事外。”
他向前一步,声音低沉:“朕需要一个人,一个太后意想不到,也无法掌控的棋子。”
要命!这是明晃晃暗示自己要喝下同心散?
苏清宴心跳如鼓,隐隐预感到了什么。
只见,顾北辰伸出手,指尖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细如牛毛的金针,他快速在自己指尖一刺,挤出一滴殷红的血珠,落入另一个空酒杯中,然后又拿起酒壶,斟了半杯清酒,将酒杯递到苏清宴面前。
“喝下去。”
苏清宴看着那杯混了皇帝血液的酒,头皮发麻:“陛下,这是……”
“同心散需以朕之中毒鲜血为引方能生效。朕已中毒,此血便是药引,亦是剧毒。”顾北辰的眼神深邃。
“你喝了它,太后的算计便落空了一半。此非让你承接同心散,只是暂时让你与朕的毒性产生一丝微弱联系,或许……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当然,也可能有风险。你可愿意?”
苏清宴看着顾北辰苍白的脸和那双带着玩味的眼,又想起刚才太后那冰冷的眼神。
这杯酒喝下去,还能无法摆脱这个漩涡?
“陛下,恕罪,小人不愿意!”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再一次抱怨着万恶的封建社会。
顾北辰嘴角笑意更盛,逼近了一步,居高临下看着他:“哦?不愿意吗?那你……可能现在就有危险。”
我靠哇!既然没得选,为何多此一问?!
但……不喝,难道就能独善其身吗?从他在宫宴上“睡”了龙榻开始,他就已经是局中人了。
他一咬牙,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酒液辛辣,带着一丝极淡的铁锈味。
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自胃腑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眼前微微发黑。
顾北辰看着他喉结滚动,饮尽杯中酒,却瞬间脸色发白,身形跟着一晃。
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柔和与……愧疚?但很快被决然取代。
他拍了拍苏清宴的肩膀,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慵懒,却带着无形的重量:“很好。从今日起,你不仅是朕的侍卫,更是朕的自己人。”
苏清宴放下酒杯,强忍着那股生理性的不适,只觉得那滴帝王毒血,滚烫地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