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书案前,看了看楚玉衡的字,眼中露出赞许的笑意,大手疼爱地揉了揉他的发顶:“不错,比我小时候强多了。看来还是你娘会教。”
母亲嗔怪地看他一眼:“净会胡说,莫要惯坏了他。”
父亲哈哈大笑,从袖中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小巧精致的油纸包:“惯坏又如何?我楚渊的儿子,自然要千娇万宠。来,衡儿,尝尝,刚买的桂花糖糕,还热乎着。”
那糖糕香甜软糯,入口即化。他吃得满嘴糖屑,父亲笑着用指腹替他擦去,母亲在一旁看着,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
窗外雨声淅沥,屋内暖意融融,父母的呵护如同最坚实的屏障,将世间所有风雨都隔绝在外。
那是他人生中最安稳、最温暖的时光,仿佛可以一直这样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梦境太过美好,让沉睡中的楚玉衡唇角无意识地微微弯起,露出一丝恬静的笑意。
皇宫,养心殿。
气氛却与那温馨梦境截然相反,冰冷而压抑。
皇帝晟帝高坐龙椅之上,面色铁青。下方,三皇子晟玚脸上裹着厚厚的纱布,只露出一双充满怨毒和得意的眼睛,哼哼唧唧地诉说着“委屈”。
刘瑾跪在一旁,添油加醋,将萧彻描述成一个嚣张跋扈、目无君上、为了个罪奴擅闯皇子寝殿、行凶伤人的狂徒。
萧彻步入殿内,跪下行礼,背脊挺得笔直。
“萧彻!”晟帝的声音带着雷霆之怒,一掌拍在龙案上,“你看看!你把玚儿打成什么样子!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还有没有王法!”
萧彻抬起头,目光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回陛下,臣并非无故动手。三殿下昨夜设计迷奸臣身边侍从,臣赶到时,人已险些遭其毒手。臣救人心切,一时出手失了分寸,请陛下恕罪。”
他将“迷奸”、“毒手”几个字咬得极重。
“荒唐!”晟帝怒极反笑,“一个罪奴!卑贱之躯!就算玚儿一时兴起,要了他又如何?值得你如此大动干戈,将皇子殴打至此?!在你眼里,一个罪奴的清白,比皇子的尊严、比天家颜面还要重要吗?!”
字字句句,冰冷彻骨,将等级尊卑碾磨得淋漓尽致。
在至高无上的皇权眼中,楚玉衡那样的存在,如同草芥,生死荣辱皆由主子心意,根本不配拥有“清白”二字,更不配因此让一位皇子付出代价。
萧彻的心一点点沉下去,血液却一点点烧起来。
他握紧了拳,指甲嵌入掌心。
“陛下,”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北风般的冷硬,“臣只知道,那是臣的人。动了臣的人,便要付出代价。这与他是谁,无关。”
“狂妄!”晟帝被他这态度彻底激怒,“看来是朕和你父亲平日太纵容你了!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来人!”
殿外侍卫应声而入。
“拖下去!廷杖三十!削去其京城巡防营参议之职!闭门思过半月!”晟帝厉声下令,胸膛起伏。
他终究顾忌北境军权,未下更重的惩罚,但这折辱性的廷杖和削权,已足够表明态度。
萧彻没有求饶,也没有辩解,只是深深地看了龙椅上的皇帝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
他站起身,任由侍卫将他带出殿外。
沉重的廷杖落在背上,发出闷响。萧彻咬紧牙关,额角青筋暴起,硬是一声未吭。
三十杖打完,背后已是血肉模糊。
他脸色苍白,却依旧撑着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袍,步履虽有些蹒跚,背脊却依旧挺直。
走出养心殿,刺目的阳光照在他身上。
台阶下,晟玚在刘瑾的搀扶下等在那里,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