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抬手打断他,声音冷硬:“抚恤加倍,名录誊抄两份,一份入册,一份……烧给阵亡的弟兄。”
他顿了顿,补充道,“从我的私账走。”
秦苍眼中闪过一丝动容,重重抱拳:“是!”
回到临时帅帐,萧彻几乎是瘫坐在椅中。
高强度作战后的疲惫如潮水般涌上,背后的旧伤也在隐隐作痛。
他闭上眼,揉了揉眉心,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浮现出一张清隽苍白的脸。
玉衡……此刻在做什么?
那个总是带着一身书卷气、应该置身于江南烟雨或京城暖阁中的人,如今却被迫留在那虎狼环伺的漩涡中心。
虽然密信中他总是报喜不报忧,言辞冷静地分析朝局,但萧彻如何能放心?
太子晟珏绝非善类,京城的风刀霜剑,比北境的明枪暗箭更伤人。
一股强烈的思念和担忧攫住了他的心臟,比身体的疲惫更让他感到无力。
亲兵送来的晚膳是北境常见的烤羊肉和奶糜,粗糙却顶饿。
萧彻拿起一块羊肉,肉质粗粝,带着浓郁的膻味。
他忽然想起楚玉衡吃东西总是很斯文,江南的口味偏清淡,不知能否吃得惯这些?
若是他在,定会皱着眉头,却又碍于礼节小口小口地勉强下咽吧?
想着那可能的模样,萧彻嘴角无意识地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下次或许该让人寻些精细的米粮和南方的酱菜来。
夜里巡营,朔州的风格外凛冽,吹得旌旗猎猎作响。
夜空却异常清澈,繁星低垂,仿佛触手可及。
萧彻停下脚步,仰头望去。
北境的星空总是如此壮阔浩瀚,与京城被宫墙切割出的四角天空截然不同。
他想,若是玉衡在此,定会喜欢。
他或许会轻声念出某句描绘星河的诗词,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眸里,会映满璀璨的星光。
一股冲动涌上心头,他回到帐中,铺开纸笔,想将这片星空画下来,或者描述给他听。
可提起笔,才发现自己除了“星星很多很亮”之外,竟词穷得可怜。
他烦躁地撂下笔,最终还是只在密信末尾,生硬地加了一句毫无文采的话:「朔州星夜甚美,惜你未见。」
几日後,大军开拔,途经一片罕见的胡杨林。
时值深秋,胡杨树叶尽数变得金黄,在湛蓝天空和苍茫戈壁的映衬下,绚烂得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悲壮而又绝美。
萧彻勒住马,望着这片金色林海,竟一时怔住。
北境多的是荒凉与肃杀,如此浓烈绚丽的色彩,着实罕见。
“这地方叫‘金驼岭’,也就秋天这十来天好看点。”秦苍在一旁道,“过了季,叶子掉光,就又秃了。”
萧彻沉默地看着,忽然道:“取纸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