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体本就虚弱,高强度的工作和恶劣的环境很快让他脸色苍白如纸,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身形摇摇欲坠。
但他始终咬牙坚持着,那双清亮的眸子在蒙面的布巾上方,透出一种磐石般的坚定。
他的存在,仿佛一剂无声的良药,让原本绝望混乱的隔离区,多了一份奇异的秩序与心安。
这一日,萧彻带着一身血污和疲惫,从尸山血海的前线暂时撤回后方处理军务。
他心中记挂楚玉衡,处理完紧要之事便策马赶回城内。
他没有回王府,而是鬼使神差地先去了东区隔离点外围——他听说楚玉衡近日常在那里。
然后,他便看到了让他心脏骤停的一幕。
在临时搭起的帐篷之间,那个他视若性命、小心翼翼呵护的身影,正弯着腰,费力地将一个昏迷的病患扶起,小心翼翼地给他喂水。
楚玉衡的狐裘下摆沾满了泥泞和药渍,蒙面的布巾上方,露出的额头和鬓角被汗水浸湿,脸色白得吓人,仿佛下一刻就会晕厥过去。
“玉衡!!!”
萧彻发出一声近乎咆哮的低吼,如同被激怒的雄狮,猛地冲了过去!
他一把将楚玉衡从那个病患身边拉开,力道之大,让楚玉衡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你在这里干什么?!谁让你来的?!你不要命了吗?!”萧彻双目赤红,死死攥着楚玉衡的手臂,声音因恐惧和后怕而剧烈颤抖。
他不敢想象,若是玉衡在这里染上疫病……那个后果让他瞬间被无尽的恐慌吞噬。
楚玉衡被他吼得怔住,看着他布满血丝、写满惊怒与心疼的眼睛,看着他甲胄上尚未干涸的敌人的血和自己伤口渗出的血,心中一酸,所有的坚持和委屈都化作了柔软。
他轻轻握住萧彻紧攥着他手臂的大手,声音虚弱却清晰:
“你在前方以命相搏,我岂能安坐后方?这里,也是战场。”
萧彻看着他眼中毫不退缩的坚定,感受着他指尖的冰凉,所有的怒火瞬间被巨大的心疼淹没。
他猛地将人狠狠搂进怀里,不顾周围惊愕的目光,手臂收得极紧,仿佛要将他揉碎融入骨血。
他的下巴抵在楚玉衡的颈窝,声音哽咽:
“你若有事……我怎么办……”
楚玉衡靠在他冰冷染血的甲胄上,感受着他剧烈的心跳,轻轻回抱住他精壮的腰身:“我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我们都要好好的。”
就在这对恋人于疫情前线紧紧相拥之时,另一股力量正在朔州城内悄然凝聚。
前线战事吃紧,兵力捉襟见肘的消息,终究是瞒不住的。
当流民营中的人们,从往来兵士凝重的脸色和只言片语中拼凑出真相时,一种沉默的力量开始发酵。
他们想起了逃难路上的易子而食,想起了京城外的冷漠驱赶,想起了初到朔州时那碗虽然稀薄却滚烫的粥,想起了王府设下的粥棚、派发的药材、以及那位不顾自身安危、亲自来到他们中间稳定人心的楚公子,更想起了那位如同战神般守护着这片土地、如今却在浴血苦战的萧世子。
是朔州,在他们被全世界抛弃时,给了他们一口饭吃,一处安身之所,一份作为“人”的尊严。
一个曾经读过几天书的老者,颤巍巍地站了出来,对着聚集过来的流民,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力量:
“乡亲们!京城不要我们,当我们是草芥!是朔州,是萧世子和楚公子,收留了咱们,给了咱们活路!如今世子在前方为我们流血,以少敌多!咱们能眼睁睁看着吗?!”
“不能!”人群中爆发出压抑的吼声。
一个在“以工代赈”中表现出色、被提拔为小队长的粗壮汉子,猛地举起手臂,眼眶发红:“老子这条命是朔州给的!以前没人在乎咱们是死是活,是世子爷把咱们当人看!现在有人要毁了这个家,老子不答应!就算豁出这条命,也要帮世子守住这里!”
“对!守住朔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