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对上了严锋那双在烛光下显得异常明亮、正一瞬不瞬望着他的眼睛。
“严侍卫!你醒了?!”晟璘瞬间完全清醒,惊喜地低呼出声。
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脚踏上爬起来,凑到床边,小脸上满是急切和担忧,“你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得厉害吗?要不要喝水?”
他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与关切。
看着小主子这般模样,严锋心中酸软一片。
他努力扯动嘴角,想给对方一个安抚的笑容,却因为牵动了干裂的嘴唇而显得有些僵硬。
他声音极其沙哑虚弱,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殿下……卑职……没事……让您……担心了……”
“怎么会没事!你流了那么多血!”晟璘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但他倔强地没有让它掉下来,只是用力擦了擦眼睛,转身就去桌边倒水。
他的手还有些抖,水壶有些沉,但他坚持着自己完成,小心翼翼地端着一杯温水回到床边。
“你……你别动,我喂你。”晟璘学着记忆中母妃照顾生病时的他的样子,笨拙却又极其认真地将杯沿凑到严锋唇边。
严锋看着他这般举动,眼眶阵阵发热。他依言微微张口,小口地啜饮着温水。
微温的水流滋润了干涸刺痛的喉咙,也仿佛流进了他冰冷的心田。
喝了几口水,严锋缓过一口气,目光扫过晟璘身上干净温暖的衣物,和他虽然疲惫却不再如同惊弓之鸟的神情,心中稍安,低声问道:“殿下……这里……是朔州王府?他们……没有为难您吧?”
晟璘用力摇头,将杯子放回桌上,又坐回脚踏上,压低声音道:“这里是朔州王府。我……我已经见过萧世子和一位楚公子了。我也……把我的身份告诉他们了。”
严锋瞳孔微缩,身体下意识地想要绷紧,却又因剧痛而松弛下来,眼中闪过一丝紧张:“他们……信了?”
“我拿出了蟠龙玉佩。”晟璘抿了抿唇,小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他们没有立刻答应帮我,但让我先住下,还说会全力救治你。楚公子说……此事需要从长计议。”
他将萧彻和楚玉衡的反应,以及自己当时的感受,细细地说给了严锋听。
严锋静静地听着,心中飞速盘算。朔州王父子没有立刻将他们拿下或驱逐,反而给予救治和庇护,这本身已是一种态度。
那位楚公子话中的“从长计议”,更似是一种审慎的权衡,而非拒绝。
“殿下做得对……”严锋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肯定,“既来之,则安之。眼下……养好伤……最重要。”
他顿了顿,目光恳切地看着晟璘,“您也要……好好休息……保重自己。娘娘……最希望看到的……就是您平安……”
听到“娘娘”二字,晟璘的眼圈又红了,但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严侍卫,你也要快点好起来,我……我不能没有你。”
这依赖的话语,让严锋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与更沉重的责任。
他努力抬起未受伤的右手,极其缓慢地,轻轻覆在晟璘放在床沿的小手上。
那手心因之前的劳作和紧张而有些粗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暖和力量。
“卑职……发誓……”他望着晟璘的眼睛,一字一句,用尽此刻全身的力气,许下诺言,“只要……有一口气在……必护殿下……周全!”
晟璘感受着手背上传来的、微弱却坚定的温度和力量,看着严锋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忠诚与决绝,多日来漂泊无依、惊惧交加的心,仿佛终于找到了一处可以暂时停靠的港湾。
他反手握住严锋的手指,虽然只能握住几根,却同样用力。
“嗯。”他轻声应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却也多了一分踏实。
主仆二人不再多言,只是在这静谧的、飘散着药香的屋子里,静静依靠着彼此。
烛火跳跃,将他们的身影投在墙壁上,仿佛融为了一体。
窗外,朔州城的夜晚安宁而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