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方奇所未曾顾及的地方,想必他因方奇的善意遭遇了许多无端的霸凌。
中午的时候,何其在大庭广众之下又一次开着他那无聊的玩笑。
你真漂亮,方奇。他眼露痴迷,要是你是女生,我就把你娶回家。
下一秒,方奇手里的泡面叉子就落在了何其的眼睛上方。
辣椒油顺着叉子柄往下流,方奇的声音冷得像是冰窖。
再说一遍,别说我漂亮。
为什么,不是你呢?
为什么跳楼的人不是你呢?
出于一种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恼怒,他第一次对这些怪物撕破了伪装的和平,就算我是女的,我也不会看上你。
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何其脸色变得难看至极。他的脸皮下似乎有什么挣扎着要冒出来,却被其他人拉走了。
方奇紧握的拳头微微地放松,他也松了一口气。
贸然向这些怪物发起进攻,并不是一个理智的举动。方奇整个中午都在思考这个已经被他思考烂了的问题,可仍旧毫无头绪。
他不知道自己这么明确的抵抗会招致什么,也确实感觉到空白无力。但他心口憋着的一团怒气告诉他,他再也无法忍受下去。
再也无法忍受在这样的恐怖游戏里,当一个不自知的花瓶。
午休铃响的时候,何其没有回来,直到时间过去一半,才听见有人开门上床。
方奇起身洗簌的时候,把压在枕头下的刀藏在了手心。
可偏偏,何其的床位是空的。
而宿舍的原本的空床上却多了一个人,他按着自己的胃,正慢慢地踩着楼梯下床,走到最后一阶的时候,虚弱地踩空了。
方奇下意识地提了他一下,手指从他脖颈处掠过,没有脉搏。冰冷得就像是尸体一样。
方奇的宿舍里有一具刚回来的尸体。
就在前一天,他看着他像一张白纸从高楼坠落。
何其也没有回来,方奇的刀失去了出鞘的机会。
第二天上午,何其也跳楼了。在办公室被翻来覆去问了一上午的方奇,与其说他是在解释何其的死因与自己无关,倒不如说,他在想
蒙山川现在究竟算人,还是鬼,还是半人半鬼?
一直以来,只有别人关注方奇,这是第一次方奇把自己关注点放在某个人身上。
他不可自抑地想,那么,他对我是怎样的态度?
方奇挑着蒙山川路过操场的时候,把热心队友的水掀翻在地。
他得到了蒙山川的第一个反应,蒙山川给他递了一瓶水。
方奇再一次将它掀翻了,他面上是被冒犯的不耐,余光却在打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像是猫咪在试探着这个世界的界限。
免费的,这是猩罗给你的报酬。他听见对方如此解释道。
他把那瓶水捡起来,用指腹仔仔细细擦干净。
方奇盯着他,新奇得像是找到了一个合意的玩具。
他的目光完完全全放在这瓶水上,好像此刻在他的世界里,没有任何事情比这瓶水更重要。他不像其他人左顾右盼,也没有尴尬或是恼怒,是一具完全抽离了情感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