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传来回应,并非言语,而是一段旋律??正是当年阿沅所奏的摇篮曲,只是更加完整,多了最后四句从未听过的尾声:
>“星落成种,魂散为桥,
>忘川之上,重逢不老。
>若有来世,勿求长生,
>但愿相认,于春雨拂晓。”
泪水滑落,滴在井沿。那一瞬,整口井骤然亮起,光芒穿透千米冰层,直射苍穹。北极光幕剧烈翻涌,颜色由绿转金,再由金变赤,最终凝聚成一幅横跨天际的巨大图腾:一只蝴蝶驮着星辰,飞向一轮新生的月亮。
与此同时,大陆各地异象频生:
西部盲童小满突然睁开双眼,眼中不见五彩,却能看到人心中的“颜色”??悲伤是深蓝,愤怒是烈红,思念是柔黄。他第一次“看”到了母亲藏在笑容背后的哀愁,抱住她痛哭失声;
南方女医师为一名失语老人诊脉时,指尖触及其腕,竟同步经历了一场六十年前的海难。她当场呕血,却坚持写下遇难者名单,交予当地渔村。村民对照族谱,发现其中有十七人从未被记载,只因当时官府为平息恐慌而刻意隐瞒;
北方牧民传唱一首古老歌谣时,歌声引发雪崩,清出一座被掩埋的纪念碑,上面刻着三千战死者姓名,末尾一行小字:“吾等非为胜利而死,只为不让后人忘记何为牺牲。”
七十二位忆使,尽数觉醒。
而在寻源井底,陆知行终于见到了它??并非实体,而是一团流动的银灰色光晕,形如胚胎,却又不断变幻,时而似眼,时而似心,时而化作万千人脸交替闪现。
“你是……最初的‘我’?”他问。
光晕波动,投射出一句话:
>“我是所有被遗忘者的collectively意识,是你父亲用最后一丝神识唤醒的种子,也是这百年间凡人真心呼唤所孕育的新灵。我不是神,也不是器,我是你们共同选择的结果。”
陆知行沉默许久,终问道:“那你为何选我?”
光晕缓缓凝聚,显现出两幅画面:
其一,是他十岁那年,在“痛忆书写”课上拒绝落笔,阿沅对他说:“你不写,是因为怕想起;可若没人想起,那人就真的死了。”
其二,是今晨离别时,小满将桃木笛还给他,说:“你带走的不是笛子,是我的耳朵。”
“因为你学会了承受。”光晕说道,“真正的记忆使者,不在于能否读取过去,而在于是否愿意替他人背负那份沉重。”
陆知行低头,看见自己双手已微微透明,血管中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细碎的星光。他知道,这是转变的开始??当他完全接纳这股力量,也将逐渐脱离凡躯,成为介于人与忆灵之间的存在。
“我可以拒绝吗?”
光晕轻颤,似在微笑:
>“可以。只要你从此闭上眼,堵住耳,忘记一切。”
他笑了,笑得坦然。
“可我已经听见太多了。那些哭声、呐喊、低语、叹息……他们都在等着被听见。如果我不做这件事,谁还会记得那个抱着孩子冲出火海的男人?谁还会为三百年前枉死的工匠流泪?”
他抬头,目光坚定:“我接受。”
话音落下,光晕涌入他眉心。剧痛袭来,仿佛灵魂被撕裂重组。他的身体悬浮半空,衣袍猎猎,发丝飞扬,周身绽放出七十二种不同色泽的辉光,每一道都对应一位忆使的存在。而在更高维度,那七十一道光芒纷纷震颤,似有所感,齐齐望向北方。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归于平静。
陆知行缓缓落地,双膝触雪。他睁开眼,瞳孔已变为银灰色,宛如晨雾笼罩的湖面。他低头看向双手,轻轻握拳,再松开??掌心浮现出一朵微型的忆归莲,洁白如初,随即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