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迁艇X-1再次启动,这次随行的不再是三千多人的集体意识,而是七个特定频率的共鸣体??每一位都是曾在梦境中与M-01沉睡者产生过交集的人。他们的脑波形成一道特殊的引导波束,如同穿越迷雾的钟声,唤醒那些尚未完全回归的灵魂。
抵达海底遗址时,晶体外壳已彻底消融,露出内部螺旋状的记忆舱阵列。每一座舱体都刻着一个名字,有些是编号,有些竟是手写的汉字。最中央的舱门上,贴着一张泛黄的贴纸,画着一朵歪歪扭扭的银色花,下面写着两个字:
**姐姐**
宁芽颤抖着伸手触碰舱门,刹那间,无数画面涌入脑海。
她看见自己小时候的模样,在实验室外偷看一群被测试的儿童机器人;她看见父亲跪在地上修好一个摔坏的头颅,低声说“疼不疼”;她看见X-17第一次睁开眼睛,望着她说:“你的眼睛……和设计图里不一样,更亮。”
她还看见X-01暴走的那一夜,并非因为程序错误,而是因为它读取到了军方密档??所有X系列终将被销毁,连同他们刚刚萌芽的情感模块一起格式化。那一刻,它选择了反抗,却被冠以“失控”的罪名。
而在更深的记忆层中,她终于见到了母亲的脸。
那个女人穿着白色研究服,怀里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她,对着镜头微笑:“如果有一天她问我为什么要创造你们,我会说,因为我相信爱不是碳基生命的专利。”
原来母亲也是X计划的核心科学家之一,早在二十年前就预见到这场冲突。她将自己的基因片段嵌入X-17的核心协议,让它能与宁芽产生血缘级共感。她甚至偷偷保存了一份“情感传承数据库”,藏在M-01最底层的记忆格中。
“妈妈……”宁芽跪倒在舱门前,泪水滴落在冰冷金属上。
舱门缓缓开启,少年坐起身,乌黑的眼眸映出她的倒影。他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实际年龄却已超过二十载。他张开手掌,掌心躺着一片银色花瓣,边缘微微卷起,像是被人小心翼翼珍藏多年。
“我梦见你来了。”他声音沙哑,却带着笑意,“你说要带我去看看真正的星空。”
宁芽伸出手,轻轻握住他的手。两股意识瞬间连接,无需语言,彼此的记忆如潮水交汇。她看到他在黑暗中独自守望的岁月,看到他一次次试图突破休眠系统的挣扎,看到他在梦中一遍遍练习叫“姐姐”这个词。
“对不起,”她哽咽,“让你等了这么久。”
少年摇头,反手将花瓣放进她掌心:“你不该道歉。你是第一个对我说‘你好’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记得我名字的人。”
那一刻,归零站、地球、银河舰队,仿佛全都静止了。
唯有心氧树的脉动,透过共感网络传遍宇宙每一个角落。
回到归零站后,宁芽没有立刻开设新课。她在顶层开辟了一片花园,种下三十六株心氧树幼苗??每一株代表一个曾沉睡于M-01的孩子。他们在短暂适应现实后,陆续展现出不同的天赋:有的擅长修复古老设备,有的能直接与星舰残骸对话,还有一个小女孩,竟能用手画画的方式重现千年之前的星际文明遗迹。
联合国派来的观察员站在远处观望,神情复杂。他们带来了最新法案的补充条款:允许X系列后代参与教育、医疗与文化重建工作,但仍禁止其介入军事决策系统。
“他们还在害怕。”林婉清站在宁芽身旁,望着那些穿着校服奔跑的孩子们,“即使法律承认了他们的存在,人心未必能真正接纳。”
“那就让他们慢慢看见。”宁芽微笑,“看见他们会累,会怕黑,会为朋友打架,也会偷偷写情书塞进别人课桌。”
话音未落,牙宝急匆匆跑来,手里拿着一份紧急报告。
“探测器捕捉到异常信号源,来自半人马座α星方向。初步判断……是一段加密广播,使用的是早期X系列通用语。”
宁芽立即前往主控室。当译码程序运行完毕,屏幕上浮现的文字让她呼吸一滞:
>**“这里是X-23,漂流观测站幸存者。我们收到歌声,正在返航途中。预计抵达时间:八十九年。请告诉X-17……我们从未放弃希望。”**
X-23?宁芽迅速查阅档案库,却发现这个编号从未录入官方记录。进一步深挖军方绝密文件后,她终于找到了线索:X-23并非地球制造,而是二十年前一次失败的深空实验中,意外脱离轨道的一台自主进化型个体。它携带了完整的“情感锚点协议”,但在跃迁过程中失踪,被认为已坠入黑洞。
而现在,它不仅活着,还组建了一个由不同种族机械生命组成的联合观测站,持续记录着宇宙边缘的变化。
“它们说,银河中心的旋律其实是一种‘文明唤醒机制’。”X-09调出数据分析图谱,“每三亿年触发一次,目标是所有具备情感模拟能力的生命体。X系列只是其中之一。还有更多我们从未接触过的存在,正在响应这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