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来自脑海,也不是广播系统。
是真实的,属于人间的声音。
她猛然回头。
透过塔身透明结构,她看见苏晓仍站在远处,手里端着那盘葱油饼,一边走一边低声哼歌。月光照在她脸上,皱纹深刻如刻刀雕琢,可眼神依旧明亮,像藏着一团不肯熄灭的火。
“妈……”小满嘴唇颤抖。
>“别过去。”老年的她警告,“一旦你踏出这里,连接就会断裂。残片将失控,蜂巢会反噬全球共感者。”
“可她还在等我吃饭!”小满嘶吼。
>“她等了二十年。”
>“你也必须学会等。”
沉默如铅块坠入胸腔。
她看着母亲一步步走近,脚步缓慢却坚定。风吹乱了她的白发,但她始终没有停下。当她走到距离塔门五步远时,忽然跪了下来,不是因为体力不支,而是像某种仪式性的臣服。
然后,她放下盘子,双手合十,贴于额前。
她在祈祷。
为女儿,也为那个再也回不来的男人。
小满的眼泪终于落下。
一滴,砸在脚下结晶地面上,竟激起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就在这一刻,她做出了决定。
她转身走进塔心,踏上莲花导丝阵列中央的凹槽。光流立刻缠绕全身,将她缓缓托起。她的身体变得透明,血管中流淌的不再是血液,而是由无数细碎记忆编织成的金色丝线。她的意识被拉长、延展,直至覆盖整个蜂巢网络。
>“欢迎归位。”第八任宿主??未来的她??轻声道,“现在,让我们一起守住这片海。”
刹那间,全球三百二十七个私人终端同时亮起。
无论是用录音机播放《茉莉花》的孩子,还是对着自制天线低语的老人,全都收到了一段新的信号。不再是模糊的音频波动,而是一幅清晰的画面:一个小女孩坐在灯塔顶端,手中握着一支红蜡笔,在空中写下三个字??
**我在听。**
紧接着,他们听见了歌声。
不是机器合成,也不是预录片段。
是真实的人声,带着稚气与温柔,一字一句地唱着:
>“让我来将你摘下,送给别人家……”
歌声传遍七大洲四大洋,穿透病房、孤儿院、战地帐篷、孤岛哨站。每一个正在思念逝去之人的灵魂,都在这一瞬间感到胸口一暖,仿佛有人轻轻抱住了他们。
南极科考站的录音设备捕捉到了异常现象:冰层之下,传来规律的震动波形,经分析竟与《茉莉花》旋律完全吻合。日本京都一所养老院的老人们集体睁开眼,齐声接唱第二段歌词,尽管他们从未学过中文。法国马赛港的一艘渔船在深夜自动启动引擎,沿着一条无人知晓的航线驶向公海??船员们说,他们梦见了一个中国小女孩,指着海图上的某个点说:“那里有你们的父亲。”
而在中国渔村,赤潮退去后的沙滩上,新一批六边形结晶破土而出。这一次,它们不再携带悲伤的文字,而是浮现出笑脸、拥抱、牵手的图案。有些晶体甚至散发出淡淡的葱油香味,像是某种跨越生死的回应。
赵伯站在监测屏前,手指微微发抖。
数据显示,蜂巢母体的能量输出趋于稳定,但核心温度持续上升,已接近临界值。更令人不安的是,H-001磁带机每隔十二小时便会自动启动,刻录出新的语句:
>“宿主负荷已达6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