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无心是追到这条谷地里来的,追踪的目标,当然是“景昭”。
他踏足大阵之后,在漫无边际的荒原上行走了半天,就遇到了一些骷髅,下去打散了几具之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对此了无兴趣了。
田无心不。。。
风过乌龙山,如拂琴弦。那两道身影立于峰顶,不似凡人,亦非鬼魂,倒像是天地间一段未尽的回音,在岁月的缝隙里悄然驻足。他们并肩而立,白衣与青衫在无风之境轻轻摆动,仿佛时间也为之屏息。
“第七瓣到了。”林知雪轻声道,目光落在远方天际。她的眼中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流转的星河,每一颗星辰都映照着一段被唤醒的记忆。
陆昭点头,指尖微动,似在感应什么。七片忆莲残瓣已各自寻主,散落九州。它们不是随意飘荡的花屑,而是带着使命的引信??点燃人心深处最不愿触碰的角落:那些被强行抹去的名字、被篡改的家谱、被焚毁的誓言。
“沈家的女儿找到了玉佩。”他说,“她哭了整整一夜,然后烧掉了史君阁发给她的户籍文书。”
“西北说书人今日讲完了《忠烈传》最后一章。”林知雪接道,“三百七十二姓,他一字未错。台下有十七人当场认祖归宗,其中一人竟是当朝礼部侍郎的曾孙。”
“中原书院那株忆莲幼苗,昨夜开花了。”陆昭嘴角微扬,“孩子用花瓣泡水写字,写下的‘念’字浮空三日不散,最后化作一道符印,烙进了书院的地基石中。”
话音落下,整座乌龙山微微震颤。不是地动,而是记忆的重量压上了山脊。碑心深处,那一滴忆契之血再度脉动,如同心脏复苏。无数低语从石缝中渗出,汇成细流,顺着山势流向四面八方。有人听见是母亲唤乳名,有人听见战鼓擂响,还有人听见自己从未经历过的童年笑声。
而在西域戈壁,那九根石柱依旧矗立,蓝光未熄。女子站在中央,墨斗篷猎猎翻飞,玉符上的莲花火焰印记灼灼生辉。
“第七瓣归位。”她低声宣布,“七星连引完成。”
盲老者拄杖而跪,白骨杖尖插入沙地,竟生出一圈幽蓝色纹路,如根须蔓延。“昆仑墟六印已醒,唯缺一印封顶。这一印,不在物,不在地,而在‘心火’本身。”
黑袍人缓缓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双眼却清澈如少年。“我梦见她了。”他说,“林知雪站在我面前,问我:你还记得你烧掉的第一本书是谁写的吗?”
无人应答。
他知道答案??是他亲姐姐临终前写下的族史手稿。那时他还未入史君阁,只为换一口粮,将它投入灶膛。火焰升起时,纸页上最后一个字是“娘”。
“心火即悔恨。”女子闭目,“唯有真正悔过之人,才能点燃终印。”
与此同时,南方城池的史君阁内,玄袍老者韩沉独坐废墟。铜镜已碎,火也熄了,但那片蓝色花瓣所化的光影蝴蝶,早已飞越千山万水,最终停在他的案头,静静振翅。
他不敢碰它。
自从那声“韩沉,你还记得柳溪的春天吗?”响起后,他的记忆就开始崩塌。不是遗忘,而是复苏??那些他亲手删去的画面,如潮水般涌回脑海:母亲在溪边浣纱,柳枝垂水;妹妹提篮采荠,笑唤兄长;父亲教他写字,第一笔便是“仁”字。
可这些记忆越清晰,他就越恐惧。
“我是删忆使。”他喃喃自语,“我存在的意义,就是让世界忘记不该记住的事。”
可若连自己都无法遗忘呢?
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文书官跌撞而入,脸色惨白:“大人!各地分部接连失联!江南藏书楼遗址长出竹林,每根竹节都刻着禁文;西陲驿站空中文字凝而不散,已有百姓将其抄录供奉;就连皇宫枯井……今晨打捞上来一面铜鉴,镜面浮现百年前先帝遗诏,内容直指史君阁为乱国之源!”
韩沉闭眼,掌心莲花疤痕突然裂开,渗出黑血。
“启动终忘之阵。”他声音沙哑,“现在。”
“可是……一旦阵成,您也将彻底消失。不仅是肉身,连存在过的痕迹都会被抹除。历史会否认您的出生,亲人会忘记您的名字,连敌人也不会记得曾与您对抗过……”
“正因如此,才有效。”韩沉睁开眼,眸中再无混沌,只剩一片决绝的清明,“我要成为第一个被彻底遗忘的人,以此换取世界的安宁。”
他起身,走向密室深处。那里埋着一座由万人骨灰铸成的祭坛,上面刻满反向符文??不是记录,而是吞噬记忆的漩涡。这是史君阁最后的底牌,也是最禁忌的手段:以一人之全然虚无,换天下之集体失忆。
但他刚踏入门槛,脚下一滞。
地面震动。
不是地震,而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在苏醒。
祭坛之下,竟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像极了少女的呢喃。
“韩沉。”那声音说,“你真的以为,遗忘就能解脱吗?”
他浑身剧震,猛地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可空气中,浮现出一行字迹,墨色淡青,如雨后新叶:
>**“记不住的,才是死过的。”**
与此同时,乌龙山顶,林知雪忽然抬手。她五指张开,掌心向上,仿佛承接某种无形之物。
“他在试图抹杀一切。”她说,“包括他自己。”
陆昭望向南方,眼神深邃如渊。“那就让他看看,什么叫‘活过的’不可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