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话音落下,他却似是有些犹豫地抿了抿嘴唇,片刻后才道出心中所想:“只是陛下……微臣有一事还是得要请了陛下的意思。”
“你直说就是。”朱允熥不以为意地道。
“回陛下的话,在微臣挑选出来的三个典型案例之中,其中一个案例涉及颇大,不仅在广东布政使司之內牵连甚广,更是……牵扯到了一部分的淮西武勛……”
“所以关於此案,微臣一路回来的时候,心里都在斟酌犹豫著。或许……可以先將此案搁置不发更好一些?这样或许还可以再多爭取稳住一些时间?”
袁泰从来不是什么会斟酌著圆滑说话的人,虽然他並没有直接提淮西勛贵对朱允熥的掣肘,可字里行间几乎也並没有任何掩饰或是委婉的意思。
言下之意便是:咱们要是办了这个案子,回头早朝上一提出来,就得惹得那些淮西勛贵不痛快,指不定他们要搞出来些怎样的事情——而袁泰担心的,还是朱允熥招架不住这个动盪。
说到底。
虽然朱允熥一个多月之前就已经给他们这群人定了定心,可对於他要如何解决淮西勛贵这个威胁,朱允熥还是出于谨慎並没有提起过只言片语。
在一中未知的不安之下。
袁泰心里始终悬著这件事情,才是人之常情。
而朱允熥的神色却始终没有变过,甚至对此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嗤笑:“不必搁置,直接一起上奏提请调查就是!让他们来跟朕闹,朕有的是办法让他们闭嘴!”
说完,他肃然看向袁泰道:“袁爱卿,朕说过,你只需要把你手头上的事情办好,其他的,朕自会处理。既然你接了这个旨,便无需再有任何犹豫。”
朱允熥的语气显得格外轻鬆,甚至有些不以为意。
而袁泰也骤然反应过来:经过这一个多月的时间,自己还没习惯这位开乾皇帝的转变么?
看著朱允熥那定定的目光,袁泰顿时觉得自己忐忑了一路的心,一下子平静了下来:“不错……陛下本就不是我之前以为的那个资歷浅薄的年轻皇帝,思虑深远如他,怎么可能会在这样显眼的问题上失算?反倒是我……或许太多虑了!”
想到这里,袁泰心中的忐忑和犹豫去了大半。
眼神也一下子坚毅起来:“是微臣多虑了!待卓大人也回京之后,微臣立刻当堂参奏!”
说话之余。
袁泰心中也不由好奇起来:“陛下到底……有什么法子和手段,竟敢如此自信地对淮西勛贵都不屑一顾?”
只是对於这个答案,他始终思索无果——毕竟人是无法想像出自己没有见过的东西的,这个问题对於任何一个土著来说,都是不可能凭空想得出一个结果的。
朱允熥虽看出了他心里的好奇。
但並没有继续细说的意思,只是露出一个温和的淡笑,略带关切之意地道:“此事接下来,就是等卓敬也回京了,你数日扎根底层,暗访摸底也是辛苦,好容易风尘僕僕地回了应天府,便趁著这个时候回自己府上去好生歇息一番。”
“不然再往后,你可就没什么功夫清閒了。”
朱允熥似有深意地道。
袁泰自然是受宠若惊,心中大为感动:“多谢陛下关心!”
“只要是为陛下、为大明办好事,微臣有死而已,更不会在意清閒不清閒的!”他身上看起来憔悴狼狈,可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和真诚,更是一副跃跃欲试的精神头,好似恨不能立刻忙上个三天三夜,把这件事情办起来一般。
於公,这是要拔除大明皇朝的毒瘤,为大明后世千万年开一个好头;於私,这事儿只要办成了,他们这些言官赌上性命都想要追求的“青史留名”也是必然的。
不过即便袁泰已经蠢蠢欲动。
但他也明白,自己必须等卓敬回来。
而正当他拱手行礼欲要告退的时候,乾清宫的朱漆大门便先被缓缓推了开来:“陛下,卓大人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