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他二人趁陛下北征之时,联手谋篡,只怕以东平郡王一方之力,难以抗衡。”
此话一出,宣隆帝脸色顿变,吓得周贵妃连忙咬舌不语。
内阁架空帝权,储君把持朝政,不是一两日了,皇上心知肚明。
偏这‘翁婿’二人,还假装谨守规矩,从未展露出僭越之姿,宣隆帝一时还抓不到他们的把柄。
哪怕有意怂恿几个人来弹劾太子,总也伤不了他的根基。
宣隆帝皱眉思忖了片刻,捏着周贵妃的耳朵道:“那你说朕该如何是好?”
周贵妃心中早有腹稿,娇嗔道:“臣妾只是女人,想到的只是家长里短的法子,陛下姑且一听便罢。”
“你先说说看。”宣隆帝饶有兴致地说。
“维系太子与林阁老之间翁婿关系的人,是茜香国女王。”周贵妃掠着肩头的长发,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
“俗话说: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后母与继女之间本就天然有隙,而况林阁老半生无有男嗣,自然一心为女儿女婿绸缪,若他有了嫡亲的儿子呢?”
听得宣隆帝眉头一扬,林阁老从前似乎夭折过一个儿子,他眼下不算太老,应该还能生的吧?
周贵妃又继续道:“女王又远居海外,不能侍奉父亲膝下,与林阁老感情日淡,而续弦与林阁老朝夕相伴,自然与他感情日深。若再为林阁老添上承宗继祖之子,哪里还在乎女儿女婿呢。
其次,茜香国女王前儿不是还开了花月楼,准备征召情郎。咱们得太子殿下,拜自玄门,素来修身洁行,眼高于天,自不屑与别的男人共牝,想必太子与女王的露水姻缘就此断了。
趁此御驾亲征的机会,陛下以保宗庙鸿绪为由,赶紧为太子指一门婚事。
如此太子有了太子妃,女王有了情郎,林阁老有了续弦,三分其家。那么他们之间的联盟,不就不攻自破了。”
“妙啊!”宣隆帝听了,忍不住抚掌一笑,“爱妃真是棋高一着,聪明绝顶。”
“臣妾只想要三分聪明便罢了,可舍不得头发,若向太子那样绝了顶,陛下还不嫌臣妾丑,把臣妾打入冷宫去了。”周贵妃佯装娇憨道。
看着枕畔的美人俏皮可爱,宣隆帝春心荡漾,将周贵妃揽入怀中亲香了片刻。
奈何今日后劲乏力,来不得第二回,只得郁郁作罢。
为缓解尴尬,宣隆帝只得重新燃灯,与爱妃拥被夜话。
“林女王选谁做情郎,且不管她。太子就算接了圣旨,也未必会乖乖就范,与太子妃琴瑟和鸣。
朕能以皇权压制的,也只有一个林如海了,却不知哪家姑娘,合适做林家宗妇。
若是选的姑娘家世低了,难免被人说朕埋汰重臣。从前四王八公家的千金,随着家族没落都不中用了。几个阁老家的女儿孙女又都嫁了,一时没了好人选。”
周贵妃悄悄掩饰了嘴边的呵欠,此事东平郡王早与她对过嘴,眼下正是递话的时候。
“难为陛下还为林阁老费心想着,既然赐婚的目的是离间林家父女与太子之间的关系,那么这个女人一定要与女王不睦才行。
陛下的人选何必拘泥于中原闺秀?不妨选一个女王的眼中钉,肉中刺。”
宣隆帝听得十分不解:“这话怎么说?”
“皇上,茜香国除了女王,还有一位三朝女相真如密。前段时间女王来访中原,命宰相代行新政,归国后女王见新政试行不佳,还怒斥宰相玩忽职守呢。
您想想看,从前的茜香国被真宰相把持了十年,新女王又是从中原去的,一无根基,二无人脉,自然举步维艰。
宰相想架空王权,女王又不甘做傀儡,自然矛盾重重,彼此像乌眼鸡,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
而况茜香国的官营冶铁工场,一直都是真宰相在管理,如今工场出产的兵器都比得上中原的了。
可见真宰相的能力远胜女王,只要让林阁老与真宰相联姻。一来激化茜香国王、相之间的矛盾,让太子与林阁老无法再依靠女王达成联盟;二来趁此将冶炼技术收归中原。如此一石二鸟之计,不正好解除了皇上的后顾之忧。”
听了这话宣隆帝眼眸亮得逼人,他忖度了片刻,竟觉得此举甚妙,过了一会儿又隐约感到了几分不对劲。
他的爱妃似乎对朝政的关注和认识,逾越了一个宫妃的本分。
宣隆帝眯着眼儿敛起审视的目光,搭在周贵妃腰间手,暗中增加了几分揉恰的力道。
“我竟不知爱妃对茜香国朝堂之事,也了解得如此透彻。”
一股寒意从周贵妃脊梁骨底窜起,她斟字酌句地说:“臣妾也是女人嘛,也好奇那班海岛女蛮子,是怎么搞脂粉朝廷,又如何裙钗治国的,说到底还是家反宅乱那一套。家宅不宁,祸之始也,皇上您说是不是?”
“爱妃所言甚是,以后还是少听些新闻,得闲了只该做些针黹,为朕绣个荷包什么的。”
宣隆帝信了周贵妃的说辞,略带惩罚地咬上了她的红唇……
翌日,宣隆帝留下一道,为林阁老与茜香国真宰相赐婚的圣旨,就率军北上讨伐鞑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