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令人讨厌的,居高临下的意味。
白玛道:“我信不过汉人,我要找扎巴桑杰为我做主,让他来断案。”
黛玉不由看了晴雯一眼,似在问他真的发病了吗?
晴雯也是目露疑惑,摇摇头表示不解。
惜春收到沙弥尼消息,赶来道:“扎巴桑杰虽是僧官,到底是方外之人,并无听断之权。还是请滇南王断案的好,既然白玛姑娘要讲求公道,何妨将阿尼觉姆也一并请来。若三人论断一致,凶手很快就能查出来。”
白玛眼中一片犹疑不定,却见扎巴桑杰已经现身,替她同意了此事。
滇南王收到消息,迅速带兵赶来,就在黛玉暂居的客舍前拦着帷幙,准备将消息封锁在这一片。
然而白玛非要将事情闹大,抬着阿旺的尸体来到了香客云集的大雄宝殿前,哭喊着要百姓围观评理。
沐昭宁没有办法,只得在大殿前摆了三张座椅,请扎巴桑杰与阿尼觉姆与自己同坐,共同审理。
晴雯悄然观察着扎巴桑杰的面色,又回头瞧了瞧白玛,低声对黛玉说:“他两个嗅了大量乌香来的,这种东西能短时提振人的精神,麻痹人的神经。以扎巴桑杰的中毒程度,顶多能坚持半个时辰不发病。”
黛玉心里有底,这场诬蔑必是他二人联袂勾谋的,还不知接下来有什么后手等着她。
沐昭宁沉心,看了看担架上的尸首,对众人说:“为了公正起见,先让滇南仵作、西番仵作一起验尸,确定死者的致命伤及死亡时间。”
扎巴桑杰有备而来,叫来了索瓦日巴,滇南王请了仵作,晴雯虽未上手检验,也在一旁督看。
最后三人得出的结论是一致:优婆塞阿旺死于一刀毙命,死亡时间在昨夜亥时到今晨丑之间。
恰是正常人都在睡觉的时间。
阿旺的尸体被发现的地点,正是被林夕四人抛下的街道附近。
“因他出言不逊,我们才出手教训,扔下他后,就听主人吩咐,去指月寺营救白玛姑娘了,可遍寻不到白玛姑娘。”
“我们四个同进同出,同寝同卧,从未单独行动过。在指月寺里外查探到亥时方回,期间指月寺的番僧和解脱林的沙弥尼可以为我们作证。”
“子丑之交,月上中天之时,我们在院外舞剑,还有两个留宿的香客,好奇我们的功夫哪里学来的,与我们谈笑了片刻。”
沐昭宁又派人请了番僧和沙弥尼确认,再请香客过来问询,证实了四人所言非虚,也就是说她们没有犯案的可能。
白玛又指着黛玉问:“那你昨夜亥时到今晨丑之间在干嘛呢?有谁可以证明你的去向?”
黛玉反问白玛:“我听阿旺说你被迫困在寺中不得自由,派了侍卫去救你,而你却不在寺中,请问你去了何地呢?”
白玛万万没想到自己视为仇敌的女人,居然派人来拯救自己。
若非自己糊涂,一心寻仇,情非得已之下答应了卡巴替他杀人,以换取些许尊重。
倘若她再耐性多待一会儿,是不是就可以像那些农奴一样,获得自由了?草木居士为了维护她的颜面,甚至都没有将她庙妓的身份公开抖落出来。而今她人也杀了,却是再也回不了头了。
一时间,白玛心乱如麻,悔恨交织,眼中一片惊痛,四顾茫然。
晴雯恰时窥听到了她的心声,无奈一叹,拉着黛玉的手,在她掌心中划了“白玛是凶手”五个字。
黛玉不由心惊,眼眸掠过扎巴桑杰沉凝隐晦地目光,很是恼怒。
白玛不会无缘无故杀害自己的未婚夫,在那种境遇下,所做的选择,只可能是被逼无奈。
扎巴桑杰看到白玛颤抖的身子,已经猜想到她心智动摇了。
敛着怒意,接着白玛的话柄向黛玉发难,沉声道:“草木居士,还请你不要回避白玛的问题,说清楚昨夜今晨你在哪里?和谁在一起,都干了些什么?”
他狠命捻动手里的嘎巴拉珠,想着昨夜听到的暧昧声响,喉头不断滑动。
一个规行矩步的中原女子,又是恪守五戒的优婆夷,怎么敢承认自己在寺庙客舍中与男人幽会呢。
只要她缄口不言,抵死不认,那这个凶犯的嫌疑就洗不掉了。
这时候玎玲啷当的声音徐徐响起,带着渺远而神秘的气息。
人们不约而同地回头望去,只见一个头顶鹿角枝杈帽,身披羽衣的萨满,摇着法铃铛飒沓而来。
他剑眉星目,俊美无俦,颀长高大身子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披挂的鳞片龟甲闪烁耀眼,铮然交响,凛凛生威,举动间带着一股气吞万里山河的架势。
沐昭宁正要站起行礼,被禛钰摇摇摆手止住了。
黛玉偏头看他,无比骄傲地指着人道:“昨夜今晨我都与他在一起。”
一时间众人议论声起,一个女香客怎能在尼寺中与男人厮混一夜暖!更何况一个是名满滇南的优婆夷,另一个却是装神弄鬼的萨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