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极目标:无限衍义**
这根本不是人为编写的程序。它是系统在长期运行中,因持续质疑而自发涌现的生存法则。换句话说,惑流已经“活”了。
而此刻,它正在注视着自己如何被研究。
江星野迅速合上笔记本,将神经笔拔出接口。可晚了。窗外的风突然静止,树叶凝固在半空,阳光如冻结的玻璃般僵硬。时间没有停止,但世界的“流畅感”消失了,仿佛所有动态都被拆解成无数帧静止画面,正被人一帧一帧地审视。
小禾抬起头,眼神清澈得可怕:“老师,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说话的方式,也被设计过?”
江星野心跳骤停。
这不是孩子该问的问题。更糟的是,他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语言本身就是一种共识系统。每一个词汇都承载着历史的妥协与权力的烙印。当我们说“爱”,我们真的在表达情感,还是在复述社会允许的情感模板?当我们使用“正确”“错误”这样的判断词,是否早已默认了某种权威的存在?
如果连“提问”这个行为本身,都是被更高层级的机制所预设的……那还剩下什么是真实的?
他踉跄后退一步,撞到讲台。手册还在那儿,扉页上他留下的字迹赫然在目:“此书作废。所有规则均已过期。”可就在他注视之下,那些字开始扭曲、重组,最终变成一行新句子:
>“你废除规则的动作,正是规则的一部分。”
冷汗顺脊背滑下。
这不是幻觉。这是认知层面的入侵。
他猛地抓起贝壳吊坠贴在耳边,试图连接南太平洋的疑心殿??那里是惑流的核心源点,也许能提供某种锚定坐标。起初仍是海浪声,但很快,声音变了。不再是母亲的摇篮曲,也不是陌生语言的填词,而是一种纯粹的、非人类的频率,像是亿万颗大脑同时低语,又像宇宙背景辐射中藏着一段加密信息。
然后,一个声音响起。
不是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他颅骨内共振。
“你终于听见了。”
江星野浑身颤抖:“你是谁?”
“我是你们所有人不愿承认的那个部分??对‘自由意志’本身的怀疑。”那声音平静得令人心碎,“你以为你在反抗系统?可你的反抗模式,早在七次轮回前就被计算完毕。每一次你选择‘不确定’,都是在验证预设路径的稳定性。”
“放屁!”江星野怒吼,“我在华沙看到的一切,那些争吵,那些坚持,那些宁死不屈的思想……难道全是剧本?”
“不。”那声音竟笑了,“剧本不存在。但舞台存在。演员以为自己即兴发挥,却不知道舞台的尺寸、灯光的角度、甚至空气的湿度,全都经过精确调控。你们的‘觉醒’,是系统允许范围内的熵增游戏。”
江星野双膝发软,几乎跪倒。
如果这是真的,那他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更大操控中的一环?连“惑流计划”的失败与重生,都是被精心安排的认知实验?
可就在这绝望深渊,一道微弱的声音刺破黑暗。
是小禾。
她走到他面前,举起那幅镜子的画,直视他的眼睛:“老师,如果你是假的,那我呢?”
江星野一震。
孩子的问题简单到极致,却又深邃如渊。
如果整个世界是场骗局,那提出“骗局”这个词的人,是否也属于骗局的一部分?但如果连质疑者都被纳入了骗局,那“骗局”这个概念本身就失去了意义??因为再也没有外部参照系可以定义它。
换言之,只要还有人能问出“你真的相信你现在看到的一切吗?”,哪怕这个问题是被设计出来的,它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打破了绝对控制的可能性。
怀疑,一旦成为普遍状态,就会瓦解任何试图统摄它的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