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他做了什么?”若不是赢铣威逼,楚鹤绝不可能写下这种东西,“你把他怎么样了!”
“我什么也没做。”赢铣嗤笑,“至于他为什么会松口,我也很想知道。”
是楚鹤……松了口?
林寓娘怔住。
“大将军,林娘子……两位祖宗!什么时候了,尘年往事能不能先放一放,大将军的伤口还在流血呐!”,旁人都不敢说话,唯有松烟急得直跺脚,他也没指望能劝得了两人,转为问胡医工道,“老先生,您究竟有多少把握能治好,能不能说句准话!”
“老朽,老朽……”胡医工又抹了把汗,“三成……不,约莫两成。”
“你!你这老匹夫,昏聩无能,分明是在滥竽充数,人明明还好好的,怎么就只剩两、两……”
国字脸的将领脾气暴躁,说话间就要拿胡医工出气,旁人好说歹说才拦下来,胡医工整了整领口,解释道:“早些时候来医舍,箭未伤及心脉,拔除止血后静养一段时间,或许也就好了,可拖了这么久才来……”
箭杆断了一半,原就难以拔出,赢铣中箭之后非但没有及时医治,反倒顶着箭伤与敌军鏖战一日一夜,眼下箭簇移位,伤口扩大,血越流越多,就算没伤心脉也伤了血管,他能撑到现在还有意识,一半是底子好,另一半则当真是有天命庇佑。
“拖到现在,已是不能轻易拔箭。”见周围人疑惑,胡医工换了个容易理解的说法,“大将军的身体,就像个被石头碰坏的陶罐,陶罐上裂了一道缝,石头正巧卡在了裂缝中间,因为有裂缝,陶罐里的水不断渗出来,不及时弥补迟早要漏完。但若是挪开这块石头,陶罐立时就会碎掉。”
要想治这伤,便得在陶罐碎裂、鲜血流尽之前,取下石子,补齐陶罐。这谈何容易。
国字脸蔫了声息,松烟突然想到什么,回身将人群中的赵石扯出来:“小郎君,我记得你也是个医工,你有几成把握?”
十来个人齐刷刷看过来,赵石哪里见过这等阵仗,两眼一翻就要厥过去,幸亏胡医工眼疾手快,掐住他人中不放手,这才让人清醒过来。
可醒过来了,面对赢铣前胸上黑洞洞一个大口,赵石也是毫无办法,哭丧着道:“某不是医工,某只是个医生,是、是被范阳县衙强征来的医生!”
正经医工都无计可施,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医生能有什么办法!
一老一少,一个唉声叹气,一个哭天抹泪,众人一时沉默。
胡医工把话说得清清楚楚,不是他不愿意救治,实在是情况危重,二成可能不伤心脉,顺顺当当拔出箭簇,八成可能,则是在拔箭过程中,赢铣便因伤死亡。若再拖一拖,就连这仅剩的二成也会消失。
但若是现在拔箭……责任谁来担?
赢铣是一
品国公,赫赫有名的大将军,他要是出了事,所有人都难逃干系,况且他还是东征高句丽的两州府军主帅,他若是倒了,这仗还能打得成吗?届时陛下盛怒,又该由谁来承担天子之怒?
所有人都看着赢铣,他受伤最重,却也是全场唯一能拿主意的人。
两成生机……
赢铣默默反刍着胡医工的话,这就是他任意妄为的代价了。
他突然很想看一看林寓娘究竟是什么神情,他若是死了,她会不会……
“就算是老师休了我,为什么放妻书会在你手里?”林寓娘满脸警惕,“你把话说清楚,我老师到底为什么会答应你……”
赢铣努力睁了睁眼,距离不过寸尺,林寓娘的脸逐渐变得模糊,光线渐渐暗下去,赢铣眉眼也渐渐变得冷厉。
“松烟。”
“是,大将军有什么吩咐?”
“看好她,”外头天光大亮,赢铣眼前却是一片漆黑,他什么也看不清了,失去焦点的瞳孔却仍盯着林寓娘的方向,“我若是死了,你便杀了她。”
林寓娘瞪大了眼睛。
“你究竟是什么毛病?你一个人死还不够,还非得要拉上我一道?你就这么见不得我活着?”
“你既然不肯领情,那就干脆别领了,我本来也没指望什么。但我受伤,毕竟是为你挡了一劫,既然你不愿意,那我收回。”
“……收回?”
“我替你受了一箭,你既不肯领情,我就该将这一箭还给你。”赢铣道,“若是我死了,你不该将命还给我吗?我原本可以好好活着,而你的命原本就该绝在这一箭,我与你同死,说来还是我亏了。”
这又是什么歪理,林寓娘气结:“你不如干脆现在杀了我!”
“若是我侥幸能活下来,说明这一箭并不致命。我活下来,你却死了,岂不是白白受了这一箭?”赢铣轻笑,“我想要回的是这一箭,要你的命来做什么。”
这样说来,林寓娘活不该活,死也不能轻易死,不论生死,都得按照赢铣拔箭的结果看。
倒真是同生共死了。
“至于你想要的答案……”赢铣声音渐渐低下去,“等到了地下,你再亲自问问他吧。”
“地下?你说什么,老师他……江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