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抓得很牢,不让他抽回去,然后顺势轻轻摇晃着他的手臂,像小孩子央求大人那样,继续道:“行不行嘛?沈照山?就一会儿?嗯?”
两旁的侍卫一个个如同被烫到般,齐刷刷地把头扭向了别处。连跟在沈照山身后不远处的栗簌,都忍不住发出一连串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沈照山猛地回头,凌厉的眼风如刀般扫向栗簌。栗簌立刻像被掐住了脖子,咳嗽声戛然而止,迅速挺直腰板,目不斜视地……也把脸扭向了另一边,只是肩膀还在可疑地微微耸动。
沈照山:“……”
他转回头,目光重新落回崔韫枝身上。她依旧紧紧抓着他的手腕,仰着一张漂亮的脸,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和一丝让他心尖发颤的柔软依赖。
手腕上传来她指尖微凉的触感和柔软的力道,像电流般窜过他的手臂,直抵心房。
那七年来筑起的、冰冷坚硬、充满戒备和恐惧的高墙,在这猝不及防的、带着温度的主动靠近面前,竟开始剧烈地摇晃、松动。
理智在疯狂叫嚣着拒绝,不能给她任何机会。
可心底深处那压抑了太久、对这份亲近和依赖的渴望,如同久旱逢甘霖的种子,疯狂地破土而出。
天人交战,不过瞬息。
沈照山看着崔韫枝眼中清晰的、不再躲闪的光,感受着手腕上那份真实的、带着温度的重量,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好。”
尽管不知道崔韫枝想干什么,但他还是说。
第84章如意结自己娘亲很聪明。
沈照山那声带着巨大不确定的“好”字落地,崔韫枝眼中瞬间亮起了光彩。
她立刻松开抓着他手腕的手,像一只轻盈的雀鸟,转身就朝小院里跑去,只留下一句带着雀跃的尾音:“等我一下!我换身衣裳!”
沈照山还维持着被她抓过手腕的姿势,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微凉的触感和柔软的力道。他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内,一时竟有些回不过神来。
方才那番近乎撒娇的拉扯和此刻毫不拖泥带水的行动,都透着一股他既熟悉又陌生的鲜活劲儿。
他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影在院门前显得有些局促。目光无处安放,最终落在了脚边一颗被雨水冲刷得圆润的小石子上。他抬起脚,泄愤似的,用靴尖一下一下地踢着那颗石子,看着它骨碌碌滚远,又慢吞吞地走两步,再踢一下。
“咳咳!咳咳咳!”
一阵刻意拔高、极其做作的咳嗽声在旁边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促狭。沈照山动作一顿,眼风冷冷地扫向罪魁祸首——抱臂倚在院墙边的栗簌。
栗簌接触到他那冰锥似的目光,立刻噤声,抬手捂住嘴,肩膀却依旧可疑地耸动着,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里面盛满了看好戏的笑意。她甚至还故作无辜地眨了眨眼。
沈照山被她这模样弄得更加心烦意乱,还有一丝被窥破心思的羞恼。他收回目光,继续低头踢那颗倒霉的石子,力道更重了些。
“咳咳!咳咳咳咳咳——!”少见沈照山吃瘪,栗簌的咳嗽声又来了,比刚才更响。
沈照山猛地停下动作,深吸一口气,转过身,眯起眼睛盯着栗簌,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再咳一声,我就把你打包扔给明晏光试他的新毒药去。”
这威胁显然很有效。栗簌立刻像被掐住脖子的鹌鹑,彻底没了声音,只是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她调整了一下姿势,依旧倚着墙,但收敛了许多。
过了好一会儿,看着沈照山又心不在焉地去拨弄墙壁上那丛翠绿的藤蔓叶子,力道之大,差点揪下一把嫩叶,栗簌才悠悠地开口,声音里没了戏谑,带着点感慨:
“哎,我本来以为……这已经是个死局了。”她顿了顿,看着沈照山下意识绷紧的侧脸线条,“但没想到啊……”
沈照山拨弄叶子的手指停住了,没有回头,只是沉默地等着她的下文。
栗簌的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点醒他:“我原本以为,你是这伫立的、坚固的、为所有人遮风挡雨的墙壁。而那位小殿下……”她想象着崔韫枝那纤细的身影,“她是必须攀附在你身上才能活下去的柔弱绿藤。毕竟,她看起来那样脆弱,那双手腕,我轻轻一握就能掐断。”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复杂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钦佩:“可是现在看来……事实可能恰恰相反。”
沈照山的手指还停留在那片藤叶上,指尖微微用力,叶片被捏出了褶皱。栗簌的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混乱的心湖里激起一圈圈涟漪。他听懂了,又似乎没完全懂,只是沉默着,又伸手,轻轻抚平了那片被他捏皱的叶子,动作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
“吱呀——”
身后的门被推开了。
沈照山几乎是立刻转过身。
当看清门内走出来的人时,他整个人都愣住了,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崔韫枝站在门口,身上穿的并非他熟悉的华美襦裙,而是一身干净利落的靛青色衣裤。
剪裁合身,勾勒出她纤
细却挺拔的身姿。原本披散的长发被她灵巧地编成了一条松松的侧麻花辫,垂在肩头,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
少了几分往日的柔美娇弱,却多了几分飒爽与干练,像一株在雨后拔节生长的青竹,生机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