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落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光晕。
“哇哦!”栗簌毫不掩饰地赞叹出声,吹了个小小的口哨,眼神亮晶晶的,“殿下,您穿这身可真精神!太好看了!”
崔韫枝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她腼腆地笑了笑,解释道:“从前在燕州,看城里的姑娘们这么穿,觉得又方便又好看,早就想试试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她的目光转向沈照山,带着一丝探究和好奇,轻轻拍了拍衣襟,“不过……我在衣柜里发现这身衣服时,还挺惊讶的。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沈照山的目光像是被烫到一样,飞快地从她身上移开,落在地面的青石板上。他侧过脸,下颌线绷得紧紧的,闷闷地挤出几个字,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很早之前。”
崔韫枝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了然。
很早之前……大概是在燕州的时候吧?在她还未“死”去,在他还满怀希望憧憬着未来的时候?
这个念头让她心头微微一酸,又涌起一股暖流。她没有追问那个“很早之前”的具体时间,只是了然又温柔地笑了笑。
然后,她走上前,在沈照山和栗簌惊愕的目光中,从袖中抽出了一条柔软的、深蓝色的布质腰带——显然也是从衣柜里找出来的。她动作自然,没有丝毫犹豫,拉起沈照山垂在身侧的右手手腕,又伸出自己的左手手腕。
在沈照山几乎屏住呼吸的注视下,崔韫枝用那条腰带,一圈,又一圈,将两人的手腕并排缠绕、系紧。动作并不复杂,却带着一种仪式感。
她甚至还打了个漂亮又牢固的结。
系好后,她轻轻晃了晃两人被连接在一起的手腕,布带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她抬起头,对上一脸震惊、仿佛还没反应过来的沈照山,眉眼弯弯,笑容明媚,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轻松和一丝小小的得意:
“好啦!这下可好啦!”她晃了晃手,“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我们走吧!”
沈照山低下头,目光死死地钉在那条缠绕在两人手腕上的深蓝色腰带上。那柔软的布料,此刻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紧紧贴着他的皮肤,清晰地传递着她脉搏的跳动。这感觉太陌生,太不真实,却又如此紧密。
无数念头在脑海中翻腾,最终却都归于一片茫然的空白。喉结艰难地滚动了几下,他最终只是抬起眼,深深地、复杂地看了崔韫枝一眼。
“……嗯。”他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一个短促的音节,算是回应。他没有试图挣脱,任由那条腰带将他与她紧密相连。
*
崔韫枝和沈照山的身影,一高一矮,被那条深蓝色的腰带紧密相连,渐渐消失在府邸门外的青石路尽头。
直到确认他们走远了,不远处的拐角墙壁后,才小心翼翼地探出两个小脑袋。
哈娜尔眨巴着大眼睛,看着那对身影消失的方向,用手肘轻轻捅了捅旁边板着小脸的沈驰羽,语气里带着点惊奇和得意:“嘿,驰羽,还真给你说中了!”
沈驰羽没吭声,依旧保持着那副与他年龄不太相符的严肃表情,只是目光紧紧追随着父母消失的方向,小小的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思考什么极其重大的问题。
哈娜尔习惯了沈驰羽的沉默寡言,自顾自地絮叨着:“啧啧,小婶婶可真厉害,这招都想得出来……不过话说回来,那身衣服穿着可真好看,比我这裙子好看多了,回头我也弄一身……”
沈驰羽依旧没回应哈娜尔的碎碎念。
他小小的心里正转动着自己的念头:虽然爹爹在有些事情上……嗯,总显得不那么聪明,甚至有点笨拙得让人着急,但万幸……自己娘亲很聪明。
这个认知让他小小的胸膛里升起一丝隐秘的、带着点小骄傲的踏实感。
*
接下来的几天,对崔韫枝来说,是新奇又带着点微妙的体验。
沈照山果然信守“你去哪儿我去哪儿”的承诺。
第一日,他带着她去了熙熙攘攘的街市。早秋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青石板上,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声此起彼伏。崔韫枝像是久困笼中的鸟雀重归山林,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她打量着那些其实已经看过无数次的东西,嗅着空气中弥漫的烤饼和香料混合的独特气息。
沈照山全程沉默地跟在她半步之后,手腕相连,像一道沉默而坚实的影子。每当她在一个摊位前停留稍久,那摊上的东西晚上就会神奇地出现在小院里。
第二日,目的地换成了城外清幽的山寺。古木参天,梵音袅袅,空气里是香烛和草木混合的宁静气息。崔韫枝虔诚地在佛前上了香,祈求平安顺遂。
沈照山站在她身后半步,目光沉沉地看着佛像金身,又落在她合十祈祷的侧影上,眼神复杂难辨。山风拂过,吹动两人的衣袂和相连的腰带。
第三天、第四天……地点每天都在变。有时是城中的书肆,有时是郊外的马场边缘,有时甚至只是去城外某条清澈的小溪边坐坐。
沈照山似乎在笨拙地履行着某种“带她出去透透气”的承诺,却又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他认为可能存在风险的地方。
那条深蓝色的腰带,成了两人之间最显眼的连接,也成了沈照山不安情绪最直观的具象化。崔韫枝由着他安排,不急不躁,只是安静地感受着久违的自由空气,观察着这个她以前没有好好观察过的世界,也观察着身边这个沉默又紧绷的男人。
直到第七天。
马车没有驶向任何熟悉的的地点,而是径直驶向了城外戒备森严的军营辕门。
当看到辕门外高耸的瞭望塔和森然林立的持戟甲士时,崔韫枝着实吃了一惊。她下意识地侧头看向沈照山,眼中带着询问。
沈照山似乎早就预料到她的反应,在她开口之前,便先一步低声解释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生硬。
“积压的军务今日必须处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