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声如潮水般涌起。
会后,一名研究生拦住她,手里攥着一本翻旧了的《创伤儿童心理干预操作手册》。
“陈老师……我是农村出来的,小时候家里重男轻女,我妈打了我十几年。我考上大学才逃出来。去年读到您编的手册第37页,讲‘施害者也可能曾是受害者’,我哭了整整一夜。”
他声音颤抖,“我一直恨她,可那句话让我突然明白,她也是个没被爱过的孩子。上个月,我回老家看了她。她老了,背驼了,看见我进门,一句话没说,先跪下来给我磕头……”
他说不下去了,低下头,肩膀微微抖动。
陈欣静静听着,然后伸手抱住他。这个拥抱持续了很久,久到走廊尽头的灯光都暗了下来。
“谢谢你回家。”她轻声说,“这不是原谅,这是选择不再让伤痛继续传递。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五月,天气渐热。
“护苗行动”专项基金启动首批资助项目,陈欣亲自参与评审会议。三十份申请材料摆在桌上,每一份背后都是一个孩子的命运转折点。
有一个案例让她久久无法移开视线:云南山区的女孩小黎,十二岁,因长期遭受亲戚性侵患上重度抑郁,多次自杀未遂。母亲因惧怕家族报复,始终不敢报警。直到当地社工介入,才将她转移到安全住所。
“她现在愿意说话了吗?”她问负责跟进的同事。
“刚开始只肯写字。上周,她主动问我们,能不能学画画。”
陈欣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出朵朵第一次拿起画笔的样子。
“把这个案子列为重点扶持对象。”她果断决定,“安排专业心理治疗师定期远程辅导,再联系艺术疗愈团队,为她定制课程。另外,我想个人资助她的教育费用。”
同事迟疑:“这不符合流程……会不会引起争议?”
她摇头,“我不是以个人名义施舍,而是作为项目顾问提出建议。如果制度容不下一点人性温度,那我们就该推动它变得更柔软。”
最终,委员会通过了提案。
六月中旬,她收到一封来自云南的信。信纸是作业本撕下来的,字迹稚嫩却工整:
>“欣儿姐姐:
>我没见过你,但我看过你的视频。你说,‘伤口可以结痂,心也可以重新跳动’。我试了,每天对自己说一遍这句话。
>现在我能画画了,画的是山外的世界。老师说我颜色用得很勇敢。
>我想告诉你,我不会再想死了。我要活着,去看真正的海。
>谢谢你,让我知道我不是脏的,也不是错的。”
她在办公室看完信,伏案良久,泪水无声滑落。
那天晚上,她梦见了十二岁的自己。那个瘦小的女孩站在雨里,浑身湿透,眼神空洞。她走过去,蹲下身,轻轻抱住她。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走了那么久。”她说。
梦里的女孩终于哭了,哭得像个真正的孩子。
醒来时天还未亮,窗外星辰点点。她打开电脑,写了一封公开信,发布在公益平台首页:
>“亲爱的朋友们:
>这些年,有人叫我榜样,叫我楷模,甚至叫我‘光’。
>可我知道,我只是一个侥幸没被黑暗吞没的幸存者。
>真正值得被称颂的,是那些仍在挣扎中坚持呼吸的人,
>是那些明明害怕却仍选择伸出援手的人,
>是那些被伤害过,却依然相信爱可能存在的孩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