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德妃进来的时候几人正在抹眼泪。“给贵妃娘娘请安。”她礼数周全,眼神打量着映绿等人的神色,却还没忘了给乌止请安。映绿几人连忙擦去眼泪,给谢德妃请安。“好了,都去偏殿洗洗脸吧。”乌止挥了挥衣袖,让几人下去。“贵妃娘娘可听说,最近朝中有人提议给皇后解禁的事情?”谢德妃的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乌止心中漾开圈圈涟漪,但很快又归于沉寂。这件事谢德妃知道,乌止自然也知道。朝中不但提议给皇后解禁,还谏言了说慕容奕专宠她,会让朝纲不稳。她正欲对谢德妃说些“此事由皇上定夺”的话时。怀里的慕容珺却忽然仰起小脸,那双酷似慕容奕的凤眸里闪烁着与年龄截然不符的冷静光芒。“阿娘,德妃娘娘,”慕容珺的声音依旧软糯,吐出的字句却清晰得惊人,“既然那些大臣想让皇后娘娘出来,那就让她出来好了。”乌止微微一怔,低头看着慕容珺,秀眉微蹙:“为何这么说?”慕容珺用小手玩着乌止衣襟上的盘扣,语气平淡得像在说明日天气:“堵不如疏,皇后毕竟是一国之母,她不解禁,朝臣的对阿娘的意见会越来越大。”慕容珺微微一顿,接着道:“皇后娘娘出来了,朝臣们才能给大皇兄的母妃——贤妃求情。”“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到时候,就让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一块争个高低就好了。”这番话说的,既有对前朝局势的分析,又有对后宫争斗的布局。乌止心中蓦地一惊,揽着女儿的手臂不自觉收紧了些。小团子今年才三岁多。这是一个三四岁孩童能说出的谋划?驱虎吞狼,坐山观虎斗?她下意识地看向谢德妃,也有几丝讶异,却不多。谢德妃轻轻颔首,对乌止道:“娘娘,长公主殿下聪慧天成,所言……并非全无道理。这深宫皇城,本就是天下最煊赫也最凶险之地。娘娘也不必担忧,殿若真如寻常百姓家孩童那般懵懂无知,反倒是不幸了。”她语气温和,却点出了一个冰冷的事实——皇家的孩子,没有真正的童年。慕容珺仿佛没有听到谢德妃的话,窝在乌止怀中缓缓闭上了眼睛,一片悠然自得。谢德妃语气压低了些,看着慕容珺依恋母亲的样子,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她这辈子,和孩子无缘了。“贵妃娘娘,长公主再聪慧,也只是个孩子,需要母亲在身边,不如您和皇上说一声,将长公主殿下记在您的名下。到时候,长公主也能名正言顺的在坤华殿住下。”不等乌止回应,一旁的慕容珺却像是听到了,冷锐的凤眸再次睁开:声音清脆:“不要。”乌止和谢德妃皆是一愣。慕容珺小脸上满是认真:“珺儿想时时刻刻和阿娘在一起,但珺儿是长公主。”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乌止,“阿娘是贵妃。长公主和贵妃娘娘太亲近,那些罗里吧嗦的长舌妇朝臣又会来说阿娘,说父皇了。珺儿现在这样,可以常常来玩,就很好。”这一次,连谢德妃都彻底愣住了。她看着慕容珺,心底惊叹不已。虽说皇家的孩子早慧,但慕容珺这样敏锐的政治思维,已经远超一般皇室子弟了。她们还纠结于亲情,可慕容珺却看到了更远的朝堂。乌止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对谢德妃道:“孩子的心思最是通透,她既如此说,便先这样吧。本宫既然回来了,珺儿总是能见到本宫的。”谢德妃见慕容珺如此有主见,又说的在理,便也不再多说,又说了些宫务的事情后,起身离开。到了晚膳的时辰。慕容奕的御驾轻车熟路地停在了坤华殿的门前。以前慕容奕还会偷偷来,现在光明正大的没有一丝顾忌。到了坤华殿,慕容奕眉宇间的疲倦一扫而空。听见声音,慕容珺从内殿跑出,飞奔上前抱住慕容奕的大腿。慕容奕心底揉乱,从地上捞起慕容珺,笑道:“朕的珺儿又重了些。”这话有点扎心。慕容奕瘪嘴:“珺儿才没有变重。”乌止靠门站着,眉眼温柔又含着无奈:“下午没把她抱起来,你又提这事,这不是成心扎珺儿的心么。”慕容珺附和:“就是就是。”慕容奕一手抱着慕容珺,一手揽着乌止的腰肢,浑身被幸福包裹。待到宫人退下,慕容奕一边看着乌止为他给他端了杯茶水过来,看着珺儿可爱的模样。他没忍住道:“倒不如把珺儿记到你的名下,到时候她出入坤华殿也方便一些。”乌止动作未停,将温热的茶盏递到他手中,语气平静地将白日里慕容珺的那番话复述了一遍,末了轻声道:“……臣妾惊讶不已,珺儿她……所思所想,远超年龄。”慕容奕端着茶盏的手顿在了半空,脸上的慵懒笑意渐渐被惊异和一种极为复杂的深沉所取代。他放下茶盏,目光锐利地看向正乖乖坐在小杌子上玩九连环的女儿。慕容珺察觉到父亲的目光,抬起头,眨着大眼睛,懵懂又无辜地回望。殿内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慕容奕深邃的瞳孔。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分量:“朕竟不知,朕的长公主,已有如此见识。”就像谢德妃所说,皇家的孩子,不早慧,是活不到成年的。他招手让慕容珺过来,将她抱到膝上,仔细端详着她的小脸,仿佛要从中看出些什么。慕容珺似乎有些不安,小声叫了句:“父皇?”慕容奕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对乌止道:“罢了,既然她自己也这般想,便依她吧。只是……”他顿了顿,语气凝重了几分,“慧极必伤。”四字犹如重锤落下。乌止看向慕容奕。她们的心愿都是慕容珺可以健康快乐地长大。:()宠妃生存全靠苟,陛下却想天长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