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教众纷纷醒悟,四散而去。主谋僧人被捕时咆哮:“你们毁我道统!”
审讯官冷冷回应:“你有何道?骗钱害命便是你的道?”
此案结案当日,建文帝亲书诏令:“自即日起,凡涉及民生之税赋徭役,须经三审公示,百姓可议可驳。监察院有权直奏不法,不受部阁阻隔。”
同时追加一道谕旨:“陆明远虽退隐江湖,然心系苍生,功在社稷。特赐‘靖国咨政大夫’衔,许其以布衣身份,随时具折上书。”
使者捧旨而来,陆明远却拒不受印。
“我不是官。”他对来使说,“我也永远不会是官。但我答应陛下一件事??只要这天下还有秤不平,我就不会放下这杆秤。”
使者走后,朱七问他:“你觉得,这场仗打得完吗?”
陆明远望着窗外渐渐西沉的夕阳,轻轻抚摸那杆南岭铁心木秤:“打不完。只要人心有贪欲,就会有人想把秤砣往自己那边挪。但我们能做的,就是一直站在旁边,盯着它。”
“哪怕没人看见?”
“正因没人看见,才更要站出来。”他笑了笑,“就像娘说的,最好的秤匠,不是手艺最好那个,而是最不怕得罪人的那个。”
夜幕降临,小镇重归宁静。
唯有秤铺檐下那枚铜铃,随风轻响,仿佛回应着千里之外的疾苦呼声。
数月后,归途碑林落成。
九尺主碑巍然矗立,松柏环抱,庄严肃穆。每逢清明冬至,“唤魂钟”准时撞响,九声悠远,荡涤湖面。八百三十七个名字被镌刻于石壁,日晒雨淋,永不磨灭。
而陆明远依旧每日拂拭秤具,修补残损,接待四方来客。有人送来感谢信,有人带来新线索,更多人只是默默站在门口,看他如何一丝不苟地校准每一颗秤星。
某日黄昏,一个盲眼小女孩被母亲牵着手走进铺子。
“先生……”妇人哽咽,“这是我丈夫留下的最后一杆秤,他在忠毅营做饭,战死那天还背着它。我想请您修好,让孩子将来知道,她爹不是逃兵,是个管伙食的哨长……”
陆明远接过那杆锈迹斑斑的小秤,仔细端详。秤盘凹陷,秤星模糊,唯有尾端那颗银钉,依旧微微发亮。
他点点头:“能修。”
整整三天,他闭门不出,一点点打磨、校准、重刻星宿。最后,他在秤杆背面刻下一行小字:“炊事哨长张阿福永志不忘”。
交付之时,小女孩伸手摸着秤杆,忽然仰头问:“爷爷,这秤准吗?”
陆明远蹲下身,握住她的手:“比天上的星星还准。”
孩子笑了,甜甜地说:“那我要告诉弟弟,爸爸的名字,也能称得很重很重。”
陆明远眼眶一热,用力点头:“是啊,重过千钧。”
风穿过门帘,带来远处孩童吟唱的童谣:
>“灯灭不归程,
>风雪照忠魂。
>三十六牌归故里,
>太湖月下唤儿名……”
他抬起头,望向湛蓝天空。
他知道,这杆秤,还会一直称下去。
称是非,称忠奸,称人心冷暖,称岁月沧桑。
直到有一天,所有人都学会自己看秤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