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叫大人来!”孩子们慌忙下山报信。
当村民们赶到时,已是日暮时分。
村长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曾亲眼见过陈三七幼年离山,如今再见,几乎认不出这个瘦骨嶙峋的年轻人。他颤抖着手探其鼻息,发现尚存一丝微弱气息,当即命人抬回家中救治。
那一夜,全村灯火通明。
郎中把脉良久,摇头叹道:“此人五脏受损,经脉逆乱,按理说早该毙命。可他心头仍有热气,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护着他。”
村长沉吟片刻,取出家中供奉的一块青玉片??那是当年阿柳跳井后,井口飞出的唯一遗物。每当月圆之夜,它便会微微发热,映出桃花影子。
此刻,那玉片正紧贴陈三七胸口,散发出柔和光芒,竟与他体内某处隐隐呼应。
“是他……真的是他回来了。”村长老泪纵横,“阿柳没白等。”
七日后,奇迹发生了。
陈三七竟在昏迷中苏醒。虽不能言语,行动迟缓,但眼神清明,竟能感知风雨阴晴、百兽动静。他不再进食五谷,只饮山泉露水;夜宿屋檐之下,却总面向青崖山方向。
村民敬他如神明,称其为“守山人”。
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不再是完整的凡人。他的心跳节奏已与山林同频,梦境常现千年前的祭祀场面:青铜鼎中燃着绿焰,巫祝跪拜,少女披红戴金,一步步走入深井……而每次醒来,掌心都会多出一道新伤,形如符印。
他开始记录这些梦。
用炭笔在粗纸上画下那些古老的图腾,写下零星咒语,试图拼凑出《玄微真解》失落的篇章。偶尔,他会抱着那本残书坐在井边,低声念诵自己编撰的经文。奇怪的是,每当他开口,山鸟便会齐鸣,溪流改道,甚至连天气也为之一变。
一年春尽。
桃花再度盛开之时,他忽然察觉体内玉髓核心有了变化??那原本沉寂的能量,竟开始缓慢流转,沿着奇经八脉回溯,最终汇聚于灵台。与此同时,左臂青纹停止蔓延,反而逐渐褪色,化作金色脉络,隐隐透出神性光辉。
他明白,这是山魂对他的认可。
他虽非神,却被赋予了守护之力。
这一日清晨,他独自登上山顶,面向东方吐纳天地灵气。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他脸上时,他忽然张口,发出一声清啸??
音波震荡,百里可闻。
山中走兽伏地,飞禽敛翼;远处村落屋顶瓦片轻颤,池塘水面生莲。一道无形气柱自他头顶冲天而起,直贯九霄,竟引动风云变幻,雷光电闪!
三日后,四方异象频传:
北岭古墓石兽双目流泪,碑文自行重组,显出“归位”二字;
云阳镇废弃药铺废墟之上,一夜之间长出整片桃林,花开不谢;
大泽湖底沉船浮出水面,船舱中赫然摆放着一本完好无损的《玄微真解》全卷,封皮篆刻“承魄录”三字。
各地修士纷纷前来探访,欲寻“守山人”问道求法。可无论多少人踏上青崖山,皆不得其门而入。山路看似寻常,却总在中途迷失方向,或遇浓雾封锁,或见幻影重重。唯有孩童与心诚者,方能在月下瞥见一道白衣身影立于山巅,手持短刀,背对人间。
三年过去。
陈三七已不再说话。不是不能,而是不愿。他每日静坐井边,聆听山语,感知万物生死。他的容貌未曾衰老,反而愈发温润如玉,双目清澈似能照见人心。村民们说,他夜里会化作风,巡行山野,驱逐邪祟;有人说,他曾看见陈三七与一位素衣女子并肩走在桃林深处,两人相视而笑,随后一同消失在晨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