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日,晋王府中传来一桩喜讯。
王妃谢颖文平安诞下晋王嫡长子。一时间,去晋王府贺喜的人几乎要将门槛踏破。
朱棣得信后次日方才备齐厚礼,邀徐仪一同前往晋王府道贺。
车马行在宽阔的官道上,朱棣面上难得带着几分由衷的笑意,对徐仪道:“三哥此番总算是遂愿了。自三嫂有孕以来,他那颗心就没放下来过,整日里提心吊胆。如今母子平安,他那张素日板的像块石头的脸上,也该有些喜色。”
晋王府里,一派喜气洋洋。
朱棣独自进了正堂,只见朱棡一身酱紫色锦袍,许是几夜未曾好眠,眼下虽有些许青影,但眉梢眼角俱是压不住的笑意,整个人瞧上去,竟比往日温和了不止三分。
徐仪则由侍女引着,往内院走去。
谢颖文的卧房里,光线有些昏暗,窗户只开了一线通风,屋里暖融融的,谢颖文半靠在堆着软枕的床上,身上盖着大红的锦被,脸色虽有些苍白,精神却很好。
她见了徐仪,眼睛一亮:“还以为要等你大婚时才能再见,不想今日便将你盼来了。”
徐仪含笑应道:“姐姐喜得贵子,我怎么也得来瞧瞧。”
谢颖文拉着她的手,这才轻声诉道:“你是不知道,我松了多大口气。自有了身孕,我这心里总七上八下的。只怕这身子不争气,会辜负了他的期盼。”
“如今一切圆满,姐姐也可安心了。”徐仪轻声安慰道。
谢颖文面泛柔光,洋溢着幸福:“全赖殿下悉心照拂。府中事务一概交与管事下人,只教我静心养胎。前阵子胃口不佳,他连换数批厨子,定要寻个合我口味的才罢。见他为我如此劳神,连夜间都不得安枕,倒教我心中过意不去。”
徐仪心知谢颖文体弱,此胎凶险御医定然早已禀报晋王。朱棡这般紧张,无非是生怕失了爱妻。
她轻抚谢颖文手背,温言道:“姐姐身子贵重,原该少劳心神。外院有府相、长史打理,内宅若实在忙不过来,择几位稳重的女官帮衬,也是常理。身子才是根本,姐姐可千万不能因小失大。”
她亲眼见过谢颖文濒死,想起那日在孙贵妃宫里的凶险,至今仍然后怕。
谢颖文轻笑颔首:“你说的对,是我钻牛角尖了。”说罢,朝一旁的乳娘招了招手,“快,把熺儿抱来给徐妹妹瞧瞧。”
乳娘应声将裹在襁褓里的小婴孩抱了过来。那孩子生得极好,睡得正沉,一张小脸白嫩得像新剥的壳的荔枝,眉眼口鼻无一处不精致,却是将谢颖文的美貌遗传了七八成。
“长得真好,”徐仪由衷地赞叹,“鼻梁挺秀随了晋王,这眉眼和白嫩的皮子,却是随了姐姐。”
谢颖文目光温柔,凝望着怀中婴孩。可看着看着,眼中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色。
她屏退左右,这才压低声音问道:“妹妹可曾听闻,父皇近日下旨,正命各地举荐才德女子入京?”
“说是要为太子殿下遴选次妃?”谢颖文的语气里,带上了几分试探:“妹妹认为会不会也有给亲王选妃之意?”
徐仪沉吟片刻,才缓缓道:“姐姐所闻,倒也不是空穴来风。自王保保殁后,秦王妃在陛下心中分量已不如前。宫中确有风声,陛下欲为秦王再择一次妃。秦王妃的母家势微,陛下为秦王长远计,该有此考量。”
一听这话,谢颖文皱了皱眉,她刚刚尝得这般圆满的幸福,实在不敢想象,若有他人闯入,会是何等光景。
“姐姐,”徐仪见她如此,连忙安慰道,“何必为为未定之事忧心?我看晋王殿下对姐姐一片痴心,情深义重,不像是轻易容得下旁人的性子。况且姐姐已为王府诞下嫡长子,地位稳如磐石,任谁也越不过你去。与其为这些捕风捉影的闲话伤神,不如好生将养,多看看咱们这玉雪可爱的济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