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垂榕见陶青筠冷着一张面,别过了头丝毫不看她。自知嫁入陶家不成,她的心猛然从云端跌倒了谷底。她笑了笑,很快从发间拿下了金簪,对准自己三两下划破了身覆的衣裙,很快衣衫残破,露出了颈间的雪白。
她看着陶青筠道:“我总要为自己做些打算,我欲放下身段委身于你,你竟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着就要扑上前去。
一霎间,罗远抽出腰间短匕,很快飞向了李垂榕的面前。李垂榕忙下意识地退后两步,一个重心不稳跌坐在地,与对面的陶青筠也拉开了距离。
而后她朝着来人的方向看去,见是秦惟熙,顿时恨意涌上心头,就要起身重新拾起那发簪向她扑去。
“都是你回京,一切皆因你回京,京中才开始变得不太平。你这个灾星,说过之处皆要倒霉,不然我弟弟也不能死,我李家也不能沦落到此地步!我还是高高在上的李家贵女!”
罗远见状便欲飞身上前,奉画则要挡身在前,反倒陶青筠静立于原地不为所动。秦惟熙一手将奉画反护在身后,旋即笑了笑,道:“与我何干?”神色间未见恼意。
瞬息间,一道身影神出鬼没般地挡在了秦惟熙的面前,她将手中软鞭朝空中一扬,再将目光对准李垂榕手中的发簪,轻轻一拂,那手中软鞭便将那发簪卷了起来。
秦惟熙见来人是雀舌有些诧异,那边雀舌嘿嘿一笑,辑礼道:“侯爷让我今日起护姑娘安危。”她朝罗远眨眨眼:“京城不比西北,手技生疏了。”
陶青筠这清了清嗓,也嘿嘿一笑:“被我算着了不是。”
秦惟熙看他自说自话神神叨叨,余光见李垂榕死死盯着自己,目光恶毒,好似要将她活吞了一般。
她转过头看向李垂榕,淡淡地道:“我为灾星?当年老武定侯在世时,李家也曾可称之为钟鸣鼎食之家。若非你母亲铁石心肠,你父亲妒能害贤,而你弟弟草菅人命,视人如蝼蚁,你李家又怎能得此下场!这世间凡事有因便有果,李姑娘,这是你李家自己要吞下的恶果。”
李垂榕一手指着秦惟熙,全身颤抖个不停,奉画气不过叉着腰上前瞪她:“你你你,你什么你。我看你才是灾星。我说当日李家问罪你怎么当日逃跑了,敢情是在这里等着我们呢!”她在半空中挥了挥拳,朝着李垂榕的方向:“还险些毁了陶公子的清白。”
陶青筠闻突唤他名,忙道:“欸,我还能让她得逞了不成,这不是有小七妹忧我。”说着便欲往胡同外走去,再不看几人。他挥袖擦了擦额间的薄汗:“既如此你们都在我也就放心了,我要去还马还有姑娘家的手帕钱。”
而几人却见他面色一片绯红,行走间的步伐越发地快了起来。
秦惟熙想起今日出门还有要事,也不再看李垂榕一眼,随着陶青筠在后便欲向外而去。
巷口外的街市上依旧熙熙攘攘,她突然停下脚步回身去看兀自垂泪的李垂榕。迟疑片刻,她忽然将身覆的披风伸手解开,旋即抛给了她。
李垂榕一怔,顺手接过,却道:“我要你假惺惺!”
秦惟熙冷眼看着她:“你以为我是为你?我是为这大夏千千万万个女子。想出个胡同就要经过许多主街,那街上不单有我大夏百姓,还有许多走南闯北乃至异国而来的客商。”说罢,便再不看她一眼。
出了胡同,秦惟熙正欲与雀舌别过,正想着去罗远口中的阿福家给久宝买些泥娃娃。
雀舌却道:“侯爷说了从今日起我要负责护姑娘的安危,姑娘在哪我就在哪。”她说着笑了笑,看着木着一张面的罗远:“从此后就要与罗远兄抬头不见低头见了。”
秦惟熙这时才明白原来适才雀舌并不是说说而已。
雀舌看她三人似乎有要事,问道:“姑娘可是有事?不如让我去做。”
秦惟熙看着她,想起昨日久宝见过雀舌自是比从未在久宝面前露过面的罗远更好一些。
她道:“是想买些泥娃娃,让罗大哥送去澄心庵。”
雀舌闻言爽朗笑道:“啊!好说啊!他一个大男人哪有我一个女子做起事来方便,我行踪隐蔽的很。再说那庵里都是老尼姑,他也进不去啊!”话毕,她拍了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罗远闻言狐疑地看向雀舌,随后木着一张面转过了身。
喧闹的长街上,东宫属臣阿肖隐在其中,罗远很快发现了他,眼中闪过一丝讶色:“阿肖。”
几人闻声望去,只见阿肖朝着秦惟熙所在的方向看过来,而后他垂首一辑礼,隐进了川流不息的街巷里没了影子。
奉画对秦惟熙道:“小姐,看样子是奔着您来的。难道是太子殿下派了他保护您?”
秦惟熙看向人潮如织的长街却未作声。昨夜骤雨久久未停,姜元珺只道了一声“天色已晚,七妹妹早些歇息”便离开了听雨轩,直到今晨天明破晓,阿兄罗聆却说阿肖来府里寻他,他早早便离开了,留他吃早饭亦未曾答应。今日在膳厅内,阿兄也并未问起他昨日二人的谈话。
奉画坐在马车里,一指窗外闹市:“小姐,那就是阿福家的泥娃娃。”
秦惟熙见状收回思绪,嘴角含着笑意与奉画一同去了选了许多孩童喜欢的物什,而后交给了雀舌。却并未直接回罗府,而是吩咐罗远将马车驶向靖宁侯府。路上,她将在澄心庵所遇长兴侯夫人朱氏一事与罗远讲明。罗远那日在听闻定国公世子还有幼儿存活在世一事很是震惊,又再得知当年将秦家后辈血脉,瞒天过海救下的竟是靖宁侯爷再是一惊。
罗远当即道:“小姐放心,公子前今日已交待属下派人看管长兴侯夫人。”
秦惟熙闻言笑了笑,阿兄一向心细如发。
靖宁侯府。
褚夜宁正在密牢内的太师椅上用帕子擦着双手沾染上的血迹,近两日孙绍浦再不如从前那般,浑浑噩噩地在密牢内,每天被那满脸胡须样貌极凶的壮汉晾在刑架上,再让他闻着周遭的血腥与腐臭味,再看着那壮汉大口吃着烤肉。无人理睬他,饿着他,渴着他。直到最后奄奄一息,他的双唇干裂成成一片密密麻麻的裂纹,才有人面带着嘲讽赐予他一口水喝。
孙绍浦衣衫残破,蓬头垢面,浑身如被抽了骨被趴在地上。他一步步的向前爬,爬向那个每每居高临下般,又似在俯瞰众生的男人。他比他的父亲可怕,那个为家国屡屡冲锋陷阵的褚兰泽大将军。这个男人,他就好似似众生如蝼蚁般。不,孙绍浦苦笑一番,也许只是似他如蝼蚁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