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璃在定王府落水一事,杜慧宁虽不知内里详情,但多少也能猜到一二。后来她本想来探望卓璃,又瞧见宫中车马来接,便也不往前凑了。
只是如今卓璃入宫不过一晚,就叫给送了出来,这多少要叫杜慧宁心下不安了。
依着她的想法,赵元熙借太后之后将人弄进宫里,过不了几日就该有纳卓璃入东宫的旨意下来了。
杜慧宁在府中再着实坐不住,这才又登了卓府的门,想要来探一探虚实。
彼时卓璃院中正忙做一团。
原因无他,只因卓璃在金砖上坐了一夜,寒气入体,又心虑过重,这才一并发散出来。
卓璃眉头紧蹙,一张小脸烧得通红,眼角时不时还沁出些泪珠来。柳枝将药碗端来摆到一旁小几上,卓恒这便坐到床榻之上,将卓璃扶起,叫她靠在自己肩头。
“姈姑,姈姑。”卓恒轻轻拍着她的肩头,将她弄醒。“先把药喝了,喝完之后吃糖人,有你最喜欢的小兔子。”
卓璃迷迷糊糊的抬起头,张了张嘴,却是只吐了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调,并不成句子。卓恒揽着她,轻声哄道:“喝了药才能好起来,等你病好了,阿兄带你出去玩。”
卓恒接过柳枝递过来的药盏,随后舀了一勺送到卓璃嘴畔。瓷白调羹盛着深色的汤药摆到跟前,卓璃下意识便蹙了眉头,当即嫌恶地别开头去。
卓璃素来不喜这些药剂的气味,更遑论叫她吃这汤药,以往病中喂药都需卓恒哄上三、四次才肯堪堪饮下半盏。
如今她嗅着这些呛人的汤药味,越性直接装作迷糊了,只管将牙关紧咬,半点都不肯张嘴。
卓恒知她心中盘算,哄了几次未有成效,便对着柳枝道:“姈姑想是迷糊了,这药也是喂不进去了,你去请个针工来。我听闻高热不退,又失了神智者,经针工妙手施针,便能退热。”
“只是,听闻要在整个脑袋上都扎满针才行。”
“那不行,那我不就成了针线房那个小圆球了吗?”卓璃听到此处,一时忘记装了,小脑袋挺得直直的,俨然没有方才那一副蔫蔫的迷糊劲。
“那你是喝药,还是满头都扎上银针呢?”卓恒朝着柳枝抬了抬手,示意柳枝将整盏汤药都端过来。
“那还是喝药吧。”卓璃委屈巴巴地说着,张了嘴等着卓恒把药喂进来。怎她才饮下一调羹的药,就叫那苦味折腾得腹中一阵恶心。
本着早死晚死都是个死的心情,卓璃双手一扬,就将卓恒手里的药盏打翻了,一盏子汤药全洒在了他的衣袍之上。
听着瓷盏碎裂的声音,卓璃心里咯噔一下,小心翼翼道:“阿兄我如果说我不是故意的,你相信吗?”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现在眼睛瞎着,我看不到!我,我就是想,与其一调羹一调羹苦死自己,不如直接一整盏灌下去,早死早超生。”
“我真不是故意的!阿兄你不能跟我一个小瞎子生这个气吧?”
卓恒瞧了眼正在收拾的柳枝,道:“再去熬一碗吧。”他说罢这话,又拿起一旁摆着的糖小兔递过去,道:“先吃糖,祛祛嘴里的苦味。”
卓璃探出手去,待摸到卓恒的手臂时,这才慢慢往上移直至碰到糖人的竹棍,随即抽出来往自己嘴里塞。
卓恒瞧着她,见她额头叫汗水打湿,这便抽了自己的帕子去与她拭汗。卓璃亦不躲,只将头偏了偏,直接枕在卓恒肩头,就这般枕着肩吃着糖,很是惬意。
卓恒亦不出声,他的手揽在卓璃肩头,只让她一直这般靠着自己,也想她此后余生,都只靠在自己的肩头。
卓璃嘴里含着糖人,许是热度未消,不多时,又犯起了困。卓恒瞧着她这般模样,软着声哄道:“困了就歇吧。”
卓璃迷迷糊糊应了一声,却只是伸了手去揽了卓恒的手臂,随后便继续这般靠着。
仲秋午后的风带着些许燥热,它掠过卓恒身侧,撩动着他束发的发带,绸缎划过他的后颈,也扫过她的脸颊。
那一瞬,叫卓恒生出一股子妒忌,他忽然有些恼怒自己的发带,恼怒它可以肆无忌惮地扫过她的红唇。
她离自己这般近,只要稍一低头,就能碰到了。
她睡着了,她不会知道的。
卓恒双唇一张一合,似在极力克制。
少顷,他终还是探出头,渐渐逼近她。
近一点,再近一点,很快就要到了,一下,碰一下就好。
他这般与自己说着,怎他尚未触碰到卓璃,她却先睡迷糊了,整个人向后倒去,倒是她口中的糖人掠过了卓恒的唇畔。
啧,真甜。
卓恒的接住了她,却无心再继续方才的念头,只将糖人抽出来摆到一旁小几上,随后扶着卓璃躺回去。
他微微抿唇,舌尖皆是方才的香甜气息,遂抬了手,将一旁的糖人捏在手上信步离开。
怎他才自屏风后行出来,便瞧见杜慧宁立在那处,她面上一派不可置信的模样,显然是将方才卓恒的所作所为都瞧进了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