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姜,何爻说他想接宋阿濡入土。”
柏姜的脚步停住,没有说话。
“不树坟立碑,只是找个地方葬进土里,全当他还了宋阿濡这些年的教养了。”陈午继续解释道。
“他倒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半响,柏姜点点头:“这也说得过去,他若不知恩图报,当年也不会因为你救他一命就豁出去这个人供我们驱使。要细究下去的话,他其实是你的人,阿午你做主罢。”
陈午回身看着柏姜进了佛堂,悄悄放下一口气,这才出了小院上马回执金吾。
自打三年前在宫里差点被宋阿濡毒杀,阿姜便突然转了性——往先总是心软,后来遇事便死死压下自己所思所想,只看亲疏利弊,凡所悖逆,格杀勿论。
陈午总觉得柏姜这样太过压抑,要伤身的。
刚替何爻问话时,陈午甚至怕阿姜为防将来不测要杀了何爻,提早编了一肚子解释备在心里,没想到阿姜竟然十分平静地应了,大概她近来杀了宿敌,心情十分不错。
陈午又想起柏姜晌午莫名的酒醉,又觉得和褚绍拆不开关系。
若真是他……以后还不知道是怎样的孽海情天要渡。
真是说谁谁来,陈午牵着马,大老远看见何爻与李璋遥遥攀谈着过来。
陈午看见李璋便觉得头痛,又逃不过寒暄,心里只祈祷着叫她快快混过去了事。
天不渡她,寒暄过后,一条手臂伸出来拦住了陈午的去处,李璋挽着手笑吟吟道:“上回送给陈大人的玉佩,怎么太后娘娘给退了回来?”
陈午拿刀鞘挡开那手臂:“我是个俗人,不懂那些阿物的好处,金银最好。”
“是在下愚钝,挑的东西不合姑娘心意,我府里新到一副鹿首冠饰,我是个文臣,倒是姑娘带着更英姿飒爽些。”
陈午皱起眉:“李大人什么话,我只是个小小的执金吾,哪里敢叫大人称‘在下’呢?”
“那,陈大人,”李璋上前一步:“实不相瞒,自那日宫门口一见,在下便觉大人器宇不凡,大年夜里又蒙大人相救,在下无以为报。在下的情意大人若不知晓,只问何大人便好。”
陈午抬起眼看向何爻,今日她可是帮了他一个大忙,此时不报答更待何时。
谁知何爻头也不抬,退一步,笑道:“在下一介宦官,哪里懂什么情意,大人,宫里还有事,先行告辞。”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陈午瞪着眼——这小子!
何爻走得脚下生风,不一会便到了XX,却看见阿顺蹲在墙角抹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是做什么?”
阿顺眼睛红彤彤的:“回大人,没啥。”
“说。”
“刚,”阿顺抹了把脸:“刚有小谒者说,素茗家里来了信,她阿娘要把她嫁去老家的一个富商家里做小。可素茗从未与我说过这事,我不信,他们就笑话我。”
何爻知道素茗,是阿顺的相好:“你待如何?去问她?还是我替你把人抢过来?”
听见何爻话里带了点戏谑的意思,阿顺红了脸:“我……我不敢。万一她愿意呢?况且……”
阿顺偷偷抬眼看了一眼何爻挺拔的背影,小声说:“我也不算个……男人。”
何爻闻言停了脚步,阿顺一惊,吓得跪下去。
“她若是不愿意,你放任她娘让她去别的男人家里做小,就算个男人了?”
何爻脸上没什么表情,转身走进宫门的阴影里:
“她若是想同你好,你就是把人强抢回来又能怎样?管那些狗屁世俗规矩做什么,你们两情相悦,这是天大的幸事,你只管去找她,到时自有我给你撑腰。”
“那您还不是……”阿顺埋着头蚊子似的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