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送进宫的杂书中,的确有这么一个典故,春秋时,刺客要离为了骗取庆忌的信任,自断一臂玩了一出苦肉计,而后得以接近庆忌刺杀之。
可这孩子竟把那寥寥几笔的狠决,学以致用地用在了自己身上。
见张岁安不说话,小七又补上一句:“况且,他们本来就想让我死,不是吗?”
潮雨浸得殿内又阴又湿,他清脆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平静。
张岁安听得心中五味杂陈,更不知如何接话。
先不说七皇子此举有多险,万一江崇来晚一些,万一佑炆殿中真有人想趁机作乱,那就是把自己性命都搭了进去。
但更多的,是张岁安觉得眼前的孩子,似乎不是初见时印象中那个惊慌失措的小七了。
不知从何时起,他心下多了一层心思,多了一层连张岁安都未曾察觉到的阴鸷。
半晌,张岁安才开口道:“殿下有这种心思,为何不先与臣说?”
“与你说?”小七抬起眼皮望着他,“你又不在我身边。”
“可万一出什么纰漏,万一殿下有什么闪失……”
“三哥做了太子,我一样会死。”小七声音哑得像生锈的弦,他语气决绝,似是早就想明白了一切。
若三皇子成了太子,自己会如何?
若张岁安都偏向了别人,自己又会如何?
那日,他想了一夜。
直到那个婢女进了殿中,替他清扫着烛台,这个婢女他记得,记得她总是行迹鬼祟,记得她总是似有若无地与三皇子的宫人接话,她曾是五皇子身边的人,一直留在这佑炆殿中,做着洒扫的活计。
婢女清理完,便退了出去。
他如今一无所有,有什么能与那幕后之人抗衡的呢?
他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自己的命。
夜色下,烛火烧着了帐幔,腾腾的火舌窜上了屋顶,他坐在殿中,冷冷地望着满堂的黑烟,任由大火将起……
“陛下信了,你也信了,不是吗?”小七望着张岁安。
张岁安被噎得语塞,就连他也没能想到,寡言少语的七皇子,平日里就像只受惊的兔子,竟然敢一把火将自己的殿宇给点了。
小七语气冷得发寒:“只能他们害我,我不能害他们吗?只能陛下利用我,我不能利用陛下吗?”
“殿下……”张岁安被他这番话堵得心口发闷,“殿下年幼,自保尚且要装病避祸,何故要拿自己的命来赌这么一出?”
一步踏错,便得不偿失的赌局,只有绝境的赌徒才敢一搏。
“因为,”小七眼皮一垂,“我不要你去辅佐别人,我要你留在我身边,做我的人。”
他顿了顿,再抬眼时,眼底似有暗光燃起,像两簇冒着野心的鬼火:“你若是太子傅,那我,就要是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