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承殿前,赵贵嫔一身素衣跪在青石板上,她卸下了平日满头的珠翠,几缕碎发垂在鬓角,面容憔悴惹人生怜。
常玉殿里殿外地往来了好几次:“贵嫔,陛下不肯见您,您还是先回吧。”
“陛下若不肯见,妾就跪死在此处。”赵贵嫔语气平静。
暮色渐沉,青石板的凉意直往骨头缝里钻,赵贵嫔把自己跪得面色惨白之际,景和帝的殿内也点了灯。
常玉终于又从殿内出来传话了:“贵嫔,陛下请您进去。”
赵贵嫔神色一顿,斜着身子从地上爬起来。
“还不快把贵嫔扶起来。”常玉招呼着。
宫人们扶着弱柳似的赵贵嫔往殿中去了,一见着景和帝,赵贵嫔好似水一般地就落在了地上。
“陛下,陛下,妾冤枉,还请陛下为妾做主。”她叩伏在地,噎着哭腔,好像背了天大的委屈。
景和帝也被闹得头疼,望着堂下赵贵嫔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心下更是烦闷:“你冤枉,冤枉在何处?”
“陛下圣明,怎可仅凭几句宫人的供词,便笃信妾接二连三地谋害皇子,吕美人向来与妾不睦,听了谗言便觉着是妾害了她的孩子,可此事当年陛下也查证过,五皇子是因为高热失智,就连太医也证实过。”
赵贵嫔抬起头,哭得娇红的眼望向景和帝:
“更何况那七皇子殿下,他身在宫中,妾命人在陛下眼皮子底下放火,闹得人尽皆知,岂不是显得太过愚蠢吗?”
烛火摇曳下,景和帝的神情似有所动。
赵贵嫔借势继续说着:“这些年,妾的兄长为陛下监防士族,免不了在行事上碍着了朝臣的眼,他们家世深厚,都是高门大户,素来同声共气,妾母家卑微,除了陛下,再没有其他依仗了,陛下是惩是罚,妾都甘之如饴,妾不怕受委屈,只怕那些捕风捉影的谗言,扰乱了陛下的圣听。”
她话说得软,却句句都往景和帝的心窝上戳。
景和帝手中的珠串盘了又盘,紫金香炉里的烟好似也快烧尽了,几缕蔫了的烟丝飘着淡淡的龙涎香气,一散就没了。
他沉沉地叹了一声:“事情还未核定,你回宫禁闭,安安分分地照顾玉瓒,外头的事,少去置喙。”
赵贵嫔见景和帝态度有所缓和,心下稳了稳,面上感动得几滴泪连珠似地落了下来:“妾,深谢陛下明察。”
她用袖口擦了擦下颌的泪痕,被宫人搀扶着起来,娇弱地往殿外走。
刚没走了几步,就瞧见一身朝服的秦老太尉被宫人引着,匆匆进了殿内。
“贵嫔,怎么了?”扶着她的婢女慧安见她愣愣地站在原地。
赵贵嫔心下生疑:“当下并无战事,太尉为何要单独面见陛下?”
婢女没听明白,而赵贵嫔心里却惴惴不安起来。
秦老太尉掌管一国军政,非重大军情,鲜少亲自面圣奏报,当下宫禁就快落锁了,是什么急事非得此时来报。
赵贵嫔一把抹干脸上的泪痕,沉声吩咐道:“之前打点过的那个御前小内侍,你回头再去探探,看看太尉在陛下面前说了些什么?”
“喏。”
暮色落了,浅橘色的余晖染在天边,被一层层的云裹着,缓缓藏入了四方城西处的廊角下。
秋日萧瑟,瑶池殿的春日光景早已不在,满院的花枝落成了枯黄的叶,被宫人清扫在两旁,积着厚厚的灰土。
夜深,婢女慧安终于从温承殿探来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