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我爹要来雁城了。”我目瞪口呆地把手中的信放下,把头抬起来。
夏翎闻言,把头从公文里探出来:“你又惹事了?”
“天地为鉴,我没。”我又读了一遍这信,指给他看,“他说他要面圣。”
夏翎登时眉眼一沉,一把抓过信去。我不明所以。
虽将至年末,是到了各地长官封侯进京觐见的时候,但我父亲从未述职过。自我被他收养以来,他从没来过雁城。
真是件怪事。
1。
我姓贺,名望,字子深,年十七,正是闹事的年纪。
我爹并不是我亲爹,从血缘上说,是我远方小叔。远了到底多少房我得回雁城去查族谱,反正很远很远,勉强称得上不是陌生人。
十年前,清延五年,我爹来九台找我生父,说要抱养一个孩子。当年选中的本是我长兄,一个光风霁月的君子。
至于我,我几乎是一个私生子,我母亲在过门前有孕,生我时难产死了,没有名分。他们大发慈悲把我养在府里,虽称不上虐待,但也绝非善待。
当年我尚不知东床快婿的典故,顾不上谁来谁没来,只知那下人骂我有娘生没娘养,二话不说就是打架。从后院假山打到前厅,脏话震天响。
我爹——当时还不是我爹——贺言,不知何时站到我面前,身旁有急匆匆赶来的我生父和我长兄。他们脸色很难看,我清楚这顿打逃不过,当着他们的面把下人一拳打晕。
“这也是你儿子?”贺言问。
“是我家教不力。”我生父尴尬地赔笑。
我此时抬眼看去,男人正笑眯眯地看我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又在和我四目相对的刹那顿住。时间仿佛在他的双眼里停滞,一种奇异的情绪笼罩住他,他款款蹲下来,单膝着地,细细端详我的眼睛。
“你叫什么?”贺言问。
“小六。”我说。
我生父解释:“是第六个孩子,又是庶出,年纪还小,没好好起过名字。本想等到冠礼。。。。。。”
“不劳仁兄费心了。”贺言抚了抚我发顶,“你愿意做我儿子吗?”
在我生父和长兄的惊愕中,我把贺言甩开,骂道:“操,我还是你孙子呢。”
我生父扬手,贺言拦住他,笑道:“孩子嘛,我当年也这样的。”
贺言似乎铁了心要带我走。我大马金刀地坐在地上,他们三个在我面前磋商。似乎过了很久,我睡在地上,像曾经许多天的晚上。好像又过了很久,我在贺言的臂弯里醒来。
他说:“去洗个澡吧,以后我就是你父亲了。”
很快有下人把我带走,有人对我怒目而视,也有人用一种恶心的怜悯的目光看着我。
我骂道:“你败什么兴?”
“小六,你没听说过这贺将军有那癖好?”
“什么癖好?”我问,“上床不洗脚还是和野□□配?”
“不不。你生得好看,他根本不是想把你养做儿子,而是对你做那龌龊之事!”
“哦。”我格外平静,“只要比在这过得好,强暴我就强暴吧。”
我虽这么说,心里还是怕的。说完这豪言壮语,荆轲刺秦王一般跳上马车。
风萧萧兮易水寒。
但九台很热,热得人恨不得跳河,我不知何为寒冷。
贺言笑眯眯看着我,像一只修行千年的狐狸。但他的鬓角生了白发,很明显是人不是妖。
“你的新名字我起好了。”他说,“名望。”
“我不想学狗叫。”
“不是那个字。是展望的望。”
“我不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