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分明身着嫁衣,偏偏身量极高,胸前一片平坦,很显然这高台之上供奉的神明是名男子。
谢宴秋醒来时就发现眼前一片黑暗,周身充斥着束缚感,他第一反应不是惊慌,而是痛苦。
他记得天昭说萧澈醒来了,让他不要乱跑,谢宴秋就真的在原地乖乖等人,可后来的事他就记不太清了,兴许是见到了人,又或许是等了太久直接睡了过去,总之他没了任何记忆。
但在醒来的这一刻,谢宴秋就知道这肯定是萧澈的手笔,对方确实是醒了,却将自己绑了起来。
所以还是怨他隐瞒了太多事吗……
谢宴秋下意识挣扎了一下,衣饰碰撞的声音就清晰地传来,一声一声,在心里敲开一圈圈的涟漪。
他不知道这是何处,也不知道萧澈在哪里,他发不出任何声音,也作不出任何解释。
他就像是一个被人遗弃在角落的木偶,独自被红线禁锢,不言不语,慢慢陈旧。
但有人打开了黑暗中的那扇大门,谢宴秋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也闻到了扑面而来的血腥气。
“醒了?”
是萧澈的声音,谢宴秋就像一只濒死的蝴蝶,看到了重新高飞的希望,奋力挣扎了起来。
那人在清脆空灵的回声中缓缓开口:
“睡了这么多日,我的阿秋今天又想起了什么呢?”
谢宴秋挣扎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看不见东西,却能感受到萧澈的位置依旧离自己很遥远。
“想不起来也没事,后面可以慢慢想。”
萧澈看着没了动作的人,眸色晦暗不明,低声道:
“我没封住你的灵力,你若是想再次离开我,大可以挣脱这些束缚。”
但就算谢宴秋挣脱了,萧澈也没说放他走。
萧澈就是在赌,赌无论哪个阶段的谢宴秋都能遵守作下的承诺,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他。
红纱覆盖之下,萧澈的脚底铺满了用鲜血绘制而成密密麻麻的法阵,一层一层堆积,宛若古老的祭坛。
而屋内的四方柱子上挂着的四具尸体开始无风自动,粗大的钉子钉在他们的脖颈中央,将人牢牢地定在了石柱上,血珠从他们脚底滴落,慢慢汇入法阵中。
就算这四人是阎罗殿的长老,就算他们曾在萧澈小时候给予过几分照拂,但他们终归是背叛了萧澈。他们知晓萧尘渡想要夺舍自己的亲生孩子,却没有阻止,还亲自在萧澈的记忆上动手脚。
或许当年的照顾是真的,关心也是真的,但这只是一层糖霜,舔舐殆尽后就会发现里面裹着致人死地剧毒。
这才是阎罗殿少主萧澈,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会背着人的尸体去求人开恩的傻子了,他杀了太多人,就算入了轮回估计也不会有来世,不过没事,他所求的也不是来世,他要能抓在手里的今生。
萧五曾想尽办法将谢宴秋赶出阎罗殿,或许是想留对方一条命叫人不要掺和进这件事,又或许只是想将萧澈身边重要的东西全部清除,让他变成一具合格的夺舍躯体,了无牵挂。
但这都不重要了,萧澈不需要解释,他只需要结果。
明微潇和萧尘渡身上最脏最恶的血流在萧澈的身体里,他们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萧澈曾为了谢宴秋收敛过自己的戾气,可他装不下去了,他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他以为谢宴秋会撤下这些红布,脱掉那身嫁衣,最后看到眼前这副可怕的景象而感到害怕。
可预想中的这些都没有发生,谢宴秋安静地待在原地,明明双眼早已被蒙住,萧澈却有了一种被人看穿的感觉。
此生对谢宴秋影响最大的其实只有四人,其中两个是他的父母,他们在谢宴秋开始接触这个世界时教会了他大义,这是他后来哪怕受尽折磨也没有被磨灭掉的东西。
第二个人是昶赤,这人教会了他什么是纯粹的恶,什么是这世界上最肮脏最绝望的事,于是天之骄子一朝陨落泥潭,再也不得独善其身。
第三个人就是萧澈,对方在谢宴秋心如死灰时救了他,又教会了他纯粹而偏执的爱,即便这份爱没有完全救活他,却也已经足够深刻。
后来的那些人留给谢宴秋的大多数都是治愈,但这份治愈太过细水长流,不够刻骨铭心,无法将谢宴秋重新塑造一遍。
清茶与烈酒交织,他算不上至纯,似乎总是在逆来顺受地引诱他人,不刻意,却让人节节败退。就像如今,明明是他处于受制于人的状态,萧澈却感觉是自己失了主动权。
其实无论谢宴秋无论作出怎样的行为,萧澈都觉得自己才是被动的人。
高台之上的人用全盘接受的姿态叫人俯首称臣,脚下的阵法在一瞬间红光大亮,血腥味彻底弥漫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