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澈将头枕在手臂上,另一只手把玩着谢宴秋垂下来的发丝,道:
“叫我的名字。”
谢宴秋知晓这种时候的气氛是最不能被打破的,于是顺从地喊了一声:
“萧澈。”
本以为会有几分艰难,话说出口的那一瞬间才发现极为顺畅,就好像他已经把这个名字喊了成千上万遍。
萧澈温柔地“嗯”了一声,语气里全是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宠溺,他将谢宴秋按在了自己脖颈处,拍了拍人的背,忽然道:
“阿秋,你好像并不是很开心。”
谢宴秋一僵,下意识就是想去跪下来请罪,但萧澈把他死死地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的动作没有停,自顾自地说起了谢宴秋听不太明白的话:
“你在这时候该是难受的,才从那个地方逃出来,就又遇上了我,你害怕我是第二个昶赤,每日提心吊胆地想办法活着,你让我教你写我的名字,让我一次次心软,你想活下来,却又不是那么想活下来,你好像总是很矛盾,也很痛苦。”
“我从南柯双尘镜出来后总是在幻想,如果我没有忘记你就好了,如果那时我能赶到就好了,我把你和你亲人带走,让你平平安安地长大,想修炼就修炼,想玩乐就玩乐。”
“可世上没有如果,我做不到逆转时空,也救不了那时的你。”
“于是我又想,如果在阎罗殿的那段时光,我多表露几分心意,你会不会活得不那么痛苦,最后也不会想要自刎,被人算计灵根几近破碎时又会不会不再哭得那么悲伤?”
“阿秋,我爱你,我只爱你,我会永远爱你,所以不要不开心,不要害怕我,我在你面前永远只是萧澈而已。”
颈边传来了一阵湿润,萧澈手忙脚乱地将人的头抬起,心疼地替人抹去了眼泪。
“怎么哭了?”
谢宴秋也有些茫然,在感受到脸上传来的湿意后,喃喃道:
“我不知道。”
他望向身下的人,问道:
“萧澈,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萧澈却笑了,捧着他脸轻声道:
“忘了就忘了,总会想起来的。”
谢宴秋蹭了蹭他的手心,道:
“那你呢?你好像也不开心,你也很痛苦吗?”
这次轮到萧澈怔愣了,他没想到谢宴秋会说出这种话,下意识反驳道:
“我没有……”
其实是有的,只是他在极力逃避,他以为自己释然了,可失去了心爱之人这么多次,又怎能轻易放下?
释然只是自以为,痛苦才是真实。
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偏偏失忆的谢宴秋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良久,萧澈才补上了后面半句:
“我没有痛苦,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不痛苦。”
或许上天让过去的萧澈不断遗忘,就是为了能让谢宴秋的存在在记忆里占据唯一的大篇幅,让他牢牢地将人记住。
谢宴秋沉默了许久,最终生疏地回抱住了他,闭上了眼,承诺道:
“那我就待在你身边,你不要痛苦。”
萧澈环住了他的腰,捉摸不透地道:
“嗯,我很快就不会痛苦了……”
这是谢宴秋陷入沉睡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再次醒来一切就都变了。
阎王像被人推倒,高台之上端坐着的是一名被红色布条缠绕至全身的人。
“祂”身穿红色嫁衣,头纱缓缓垂落,蔓延至了刻有牛头马面的大门之下,像一张密不透风的蛛网,将人牢牢地困在其中。
高高吊起的血色红线绑在“祂”的手腕上,那些布条蒙上“祂”的眼睛,又堵住了那涂上了胭脂的嘴唇,屋内没有烛火,却能听到水珠滴落的声音,隐约弥漫着一股血腥气。
挽起的头发有几分凌乱,想来替“祂”束发的人手生得很,如此华丽的一身嫁衣,却没选几样相称的发饰替人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