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涛就一动不动的坐在陈默对面,任由他捏着头发看了半天,陈默的眼泪从上方,滴到他早都颤抖不停的手背上。哆哆嗦嗦的比一个得了帕金森病的患者还要严重几分。
对于樊涛来说,他早就把陈默当成了自己的第二个儿子,第一个儿子,为救人而死,是天命难违。
而现在,他又要亲手将他的第二个儿子送到一条不归路上,他无比痛心,却又无可奈何。
陈默总是不爱说话,却听话的不得了,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此时,樊涛却希望他可以任性一把,撒泼打滚的说他不愿意。哪怕只是一个皱眉,都可以让他心里好受点。
陈默的脸上只有掩盖不住的浓重的悲伤,难过,不舍。
淅淅沥沥的雨不由分说的落了下来,砸在窗户上,房顶上,滴答滴答,把陈默平静的心再次扰乱,他已经接受了这份天命。
沉寂了许久的办公室,雨声并没有打破寂静,反而让办公室的气氛更加沉重。
时隔多年,樊涛再次体验了失子之痛,这份痛苦,刻骨铭心,让他一生难以忘怀。
那条本该在世贸商场就死去的生命,终于迎来了他最终的归宿。
窗外大雨倾盆,陈默不知道怎么回的家,只记得自己全身湿透,说是落汤鸡都不为过。
洛言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开门的手刚搭上门把手,门就开了。
陈默湿淋淋的蜷缩在沙发的角落,没有开灯,房子里借着月色,陈默像是从井里刚爬上来的鬼魂,
听见声音,陈默也只是看了一眼,就转过了头。
他在心里建设了许久的防线,在接触到洛言那张脸时瞬间崩塌,他好不容易找到的那一点勇气也烟消云散。
“淋湿了怎么不换套衣服呢?会感冒的!”洛言的嗓音异常平静,没有平常的数落,也没有生气,只有压抑不住的心疼。
他从未看见过陈默这般的死气沉沉,就像是快要燃烧尽的蜡烛一般,房间里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陈默绷紧的弦被洛言一句轻描淡写的关怀击打的粉碎。
陈默没有说话,洛言也没有过多言语,他知道,陈默此刻最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他也只是寻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放在茶几上,而自己坐在陈默的另一边。距离陈默也不过半步距离。
他没有问陈默为什么离开那么早还会被淋湿?
也没有问樊涛找他有什么事?
因为他知道,陈默一定会说谎,而他自己,听不得谎言!
可他内心却无比渴望陈默主动跟他解释一句,哪怕是骗他的,他也一定会心甘情愿的相信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沙发另一边传来一声微小的响动,洛言警惕的坐起身。
在灰蒙蒙阴影中,陈默悉悉索索的脱下了粘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了一套干净舒爽的睡衣。
他背对着洛言,低着头,不知道是在整理什么还是在揉眼睛。
洛言就靠在沙发扶手上,抱着腿,努力的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他睁着眼睛,看着陈默一点点的靠近自己,然后轻柔缓慢的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鼻子,嘴巴。
陈默用手描绘这洛言的脸部轮廓,这是他心爱的人,是他青春悸动的一场永远不落幕的盛夏。
窗外的天灰蒙蒙,雨滴断断续续的敲打这玻璃,像极了陈默此时的心情——没有倾盆的宣泄,只有绵长而无尽的潮湿。
陈默的眼泪总是不合时宜的落下,吃饭的时候,上课的时候,睡觉的时候,静静的,无声的落下来。
陈默的身体失去了激烈表达的力气。他把自己埋进了更深的角落,像一头受伤的小兽,在无人看见的洞穴里,独自舔舐那看不见,却无处不在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