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侧的滕令欢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顿时了然。
裴挽云这亲事,可能并非她所愿,而是父母之命。
她想起裴挽云方才还兴致勃勃地说要去看琴师,转眼间却被告知了婚期……
她与裴挽云并不相识,甚至第一面还因为她总是提起燕七而对她没什么好感,可是如今一看,居然对她生出了几分怜悯之情。
这裴挽云看似欢脱不羁,终究难逃政治联姻的魔爪,世家出身,又有几人的婚事是如自己所愿的?
裴辅泽闻言笑道:“这是自然,挽云的喜事,我们肯定到,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如此有福气?”
裴以礼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朗声道:“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江大人的独子,江怀序江公子!”
“哐当——!”
听到这名字后,滕令欢心头一紧,手中的茶杯不小心脱手滑落,砸在青石地板上,发出一声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响,温热的茶水溅了一地。
她与江怀序的交情不浅,两人与如今的太子章景乾和长公主章沁师出同门,都是赵明远先生门下的学生,后来新帝登基,老师赵明远死于朝堂斗争中,章景乾与章沁便到了宫中念书。
而她与江怀序,都被送到了周敦礼的门下,和当时才入学堂裴珩一同读书。
算下来,江家是京城有名的清流世家,世代簪缨,门风严谨。江怀序作为嫡支独子,身份尊贵,才华横溢,确实是一门极好的亲事,也难怪二叔裴以礼会选中他。
“阿璎?怎么了?可是哪里不适?”裴辅泽关切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滕令欢翻涌的思绪。
她猛地回神,压下心头的惊诧,连忙垂下眼睑,掩饰住眼底的波澜,低声道:“女儿无事,只是手滑了,惊扰父亲和各位长辈。”
她示意丫鬟上前收拾碎片,动作间,却敏锐地感觉到一道目光仿佛黏在自己身上一般。
他的目光冷冽而专注,像无声的质问,让她无所遁形,后颈莫名发凉。这人……真是阴魂不散。
裴辅泽或许是见儿女皆在,心情颇佳,又或许是受了二房定亲的触动,笑着捋须道:“说起来,挽云的婚事定了,阿珩和阿璎的婚事,也该多留意了。如今府中老二阿珺已嫁入宫中,为裴家增光添彩。你们二人的婚事,也万万不可马虎,定要寻一门当户对、不堕我裴家颜面的好亲事才是。”
滕令欢心中警铃大作,暗念若真让裴辅泽随意将她嫁出去,她困于后宅,还如何查案?如何寻找回去的方法?
如今身为裴家的女儿已经是寸步难行,嫁出去后更是难说。
念及此处,滕令欢立刻抬头,脸上挤出几分倔强与哀戚,声音也带上了哽咽:“父亲,女儿……女儿如今并无心婚嫁之事,女儿只想多在父亲身边尽孝几年……”
裴辅泽闻言,眉头微蹙,显然想起了不愉快的事,语气沉了几分:“胡闹!女子哪有不嫁人的?莫非……你还惦记着那个燕七?”
滕令欢心念电转,旁人皆说裴璎骄纵任性,对燕七用情至深以致逃婚,倒也合乎情理,她索性将计就计,把心一横,拿出豁出去的架势,眼泪说掉就掉:
“是!女儿就是喜欢燕七!他虽身份低微,可待女儿是真心实意的,他如今遭难……女儿虽不能随他而去,却也愿为他守节,若父亲和家族定要逼女儿嫁与他人……”
她抬起泪眼,目光决绝地扫过在场众人,一字一句道:“女儿便剪了头发,去慈恩寺出家为尼!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再不出裴家大门半步,也省得玷污了裴家清名!”
这番话掷地有声,带着些偏执与绝望,瞬间让整个大堂鸦雀无声。
裴辅泽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固然对女儿之前的逃婚行为不满,但也深知这个女儿性子烈,说得出做得到。
他终究是心疼女儿的,更怕她真做出出家这种事。
堂堂裴家嫡女为一个小侍卫出家?这要传出去,裴家将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这比嫁不出去更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