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发出的凶戾与压迫顿时烟消云散,垂在身侧的掌心抬起,又在看到指间污渍时落下。
顺着谢瑾宁的视线,严弋低眸,毫不在意地用手背抹了把脸。
“并未受伤。”他道,“这不是我的血。”
谢瑾宁仍是放心不下,绕着男人左看右看,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又让他挥动胳膊踢踢腿,确认他只是身上脏了些,并无大碍,才长舒一口气。
他小跑去将手帕打湿,踮起脚给严弋擦脸上的血渍:“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饿不饿?”
“还好。”
严弋垂头俯身,用脚踢踢地上的兽尸,“追这东西,花了些时间。”
他一提,谢瑾宁才有空注意脚边的东西。
甫一低眸,就跟那眼球凸起死不瞑目的兽尸来了个对视,他吓了一大跳,将手帕一扔,砸在严弋胸口。
兽尸被扛在肩上时看着并不大,放下后的分量却不小,窄脸圆肚,四趾卷尾,杂乱无章的毛发间,小而尖锐的牙狰狞地裸露在外。
侧颈处有一道血窟窿,深可见骨,显然是被利器插入所致。
暗红色的血早已凝固,干涸血块糊在周围粗糙的鬃毛上,铁锈与体味一同,汇聚成一股更为浓烈的腥臭。
风一吹,恶臭扑面而来,谢瑾宁忽地一阵反胃,他捂着口鼻,往旁边挪了挪,又退了几步,尽可能让自己远离。
“这是野猪?唔……好臭。”
这血肉模糊的一幕不由得让他联想到些更不好的画面,谢瑾宁脸色发白,“快点把它弄走,我,呕——”
“小严回来了。”
谢农掀开帘子从伙房走了出来,看到院子里的东西,他惊喜道:“嚯,又猎到东西了,厉害啊。”
严弋顿住脚步,将手帕塞入衣襟之中。
“野猪?看这大小,是之前那头畜牲的崽吧。”谢农蹲下身摸了摸,“这才几月,都长这么大了,啧啧,也不知道在这山上又吃了多少好东西。”
谢农提到的畜牲则是一头罪行累累的野豕,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从山上下来,进田里拱庄稼刨新种,酿成不少损失,甚至还伤到过人。
敏捷,神出鬼没,偏偏又皮糙肉厚,河田村本就缺少青壮年力量,更是将它无可奈何。
围起的栅栏被撞翻,放在田间的稻草人也被野猪硬生生从土里顶出来撕碎,即使有人拿着钉耙棍棒驱赶,野猪也毫不畏惧,咧这獠牙直直冲撞过去,逼得人只能溃散而逃。
而如此凶兽,最后仍是被严弋制服,成了村人碗中的几块肉。
“多半是了。”
看了眼不远处被邓悯鸿塞了颗杏干,酸得五官皱成一团的谢瑾宁,眸中浮起笑意,“谢叔,我先弄将这畜牲弄回房中,明日处理好了再拿来。”
准备好回伙房取刀盆的谢农一愣:“咋还要放一晚呢,就在这儿收拾得了。”
野猪肉质紧实,骨骼坚硬,钝刀劈砍时定会血肉横飞,异味缭绕,说不定还会将阿宁吓到,严弋暗道,况且,他今晚还有更要紧之事未做。
“温度尚可,放一晚再处理也并无大碍。”严弋摇头拒绝,“谢叔,你也忙了一日了,早些休息吧。”
“也行,那你明日弄的时候喊我,我来帮你刮毛。”
谢农也没闲着,井还没打好,他就又提着水桶,去村口挑水去了。
这会儿不弄就行,谢瑾宁长舒一口气。
他好奇过肉食在炒炙上桌之前的模样,见过处理过的生肉,也见过活物,却无法将活物直接与其挂上钩。
只要想到活蹦乱跳的生物被剥皮肢解为冰冷肉块这一过程,他就忍不住烦恶心。
可偏偏菜端上桌后,他又会吃得极香。
真是矛盾。
喉间蔓延的清甜将恶心感压下,谢瑾宁抿抿唇。
罢了,既然都是这个家的一员了,那他明日也得出来帮着处理才是,总不能还是跟从前那般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况且,说不定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
内心宽慰几番,眉心却还是蹙着的。
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叫人将他心里所想之事看得一清二楚,邓悯鸿捋着胡须的手动作放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