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妙之满意地点点头,难得赞了他一句:“袁郎,你眼光一向是好的。”
“自然,从小与你一道长大,你穿什么最好看,我最是知道,”袁定舟有些飘飘然。
陈妙之示意香浮把衣裳收起来,一边对袁定舟说道:“我回头把银子给你,这条衣裳,算我向你买了。”
袁定舟一愣:“七妹妹,你这说的什么话?你我之间,何须出现一个买字?”
“袁郎,我如今的身份,已不能做你家的媳妇了,”陈妙之看着他,目光坦诚,“我不想欠你太多。”
袁定舟那双含情目,又开始含泪:“七妹妹,你什么时候开始,竟会说这样绝情的话?”
“我只是想,长痛不如短痛,”陈妙之说道,“总有一天,你要另娶别妇的。”
“住口!”袁定舟怒喝一声,两滴泪珠,同时顺着眼眶流了下来“你以为我是谁?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吗?”
“好,”陈妙之并不动怒,只淡淡点头,“那如今你即刻写信给伯父,将一切和盘托出。若是伯父依旧如前般看待这桩婚事,那我陈妙之,便也绝不再提今日之言,一切如旧。”
袁定舟哑然:他怎么敢给父亲写信?别说是陈妙之这再度逃家的行为,就是他现在为何在拓阳,也难以解释。真要都说了,只怕不止一顿板子在等着他。
陈妙之了然,苦笑了一下:“你看,你也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袁定舟垂下头,沉默了一瞬后,复又抬头:“可我还是想和七妹妹你永结同心。”
“袁郎……”陈妙之还想说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只是叹息了一声。
眼看氛围尴尬,香浮适时扯扯陈妙之的袖子:“姑娘,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袁定舟如梦初醒:“我送妹妹出去。”
待几人来到客栈门口,袁定舟目送着陈妙之离去的背影,依稀和那日武庸城下的背影重合了,他的泪珠又无声地掉了下来:“七妹妹……”
西庭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说道:“外头风大,少爷先回屋吧。”
袁定舟点头,低头用袖子抹了一下眼泪,便回房去了。
到了第二日,当陈妙之施施然从云笈宗厢房内缓步走出时,仿佛明月坠人间,周遭所有目睹此景的人,无论是巡山的云笈宗弟子,还是往来匆匆的各路江湖豪客,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眼中写满了惊愕与难以置信。
陈妙之暗爽,陈妙之骄傲。
她前十五年的人生里,可是都在武庸那个地方和无数顶级贵女争奇斗艳,在如何打扮自己这件事上,那是颇有建树。
她就那样扶着香浮走在云笈宗的山路上,所到之处,所向披靡,无论男女,都盯着她的裙子看。
陈妙之自觉这回十拿九稳,必能让云笈宗的人高看自己一等,顺带着让自家门派发扬光大,让花狗山这个曾用名彻底烂在泥里。
然而没过一会儿,一个年纪略长,衣着也更为考究的云笈宗门人匆匆而来,看举止,似乎是专门为她而来的。
陈妙之微微颔首:“道长。”
那个门人抱拳冲她行礼后,礼貌问道:“敢问这位姑娘,是从何处来的?”
“凉城,花山派,”陈妙之自信,从此这个名字必能传遍大江南北。
云笈宗门人面色和煦,可言语间却有一二分冷意:“山里风大,姑娘要不要换一件衣裳?若是没有,不嫌弃的话,也可穿我门中服饰。”
陈妙之有些尴尬,可还是摇头:“我还好,不冷。”
“姑娘还是换一身衣服的好,”门人意味深长说完这一句,就走了。
陈妙之有些疑惑,可又不知道哪里出了错,惹得此人专程前来提醒。
她把疑惑的目光看向香浮,想从香浮这里找到答案。
可香浮也不知道,姑娘如今穿的衣裳,和平日里去赴宴的并无区别,难道云笈宗不喜这种衣裳?
就在她二人面面相觑,四眼疑惑的时候,一个道姑打扮的云笈宗女弟子走了过来,轻声提醒说:“两位,我们云笈宗,都是出家人。”
陈妙之登时明白了:这和在佛门清净地里花枝招展是一样的道理,显得不太礼貌。
怪她,只去过寺庙庵堂,这道家地盘倒是头一回来。
陈妙之立马连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这就是去换了。”
说罢,她也顾不得维持什么仪态了,提起裙摆,落荒而逃。
而就在她身影消失于廊庑拐角处的同时,一道始终隐藏在暗处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身上那抹过于耀眼的银光,直至她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方才缓缓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