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锦衣卫指挥使王仟的值房内,却是另一番光景。
温红玉的助手冒着风雪赶来求援,将宫中情况简略说明,尤其强调了救援人手严重不足,恳请王指挥使能立刻调派休假的锦衣卫兄弟入宫协助。
王仟穿着一身常服,正围着火炉烤火,听完助手的请求,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屑。
温红玉官职不低,按着官位确实能与他平起平坐,但大过年的想让他动用锦衣卫大半的势力,最后就只叫过来一个上不了排面的助手来说事儿,显然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锦衣卫指挥使这官不好当,虽有锦衣卫的调兵权,但一年到头就那么点死俸禄,和工部那地方可不一样。
宣宏皇帝登基之后及其重视建设,从宣宏一年时候的重建奉先殿就能看出来,往后几乎年年都有半数的收入花费在建设上,哪里还有闲钱给他们这些锦衣卫涨俸禄?
加上宣宏皇帝这两年扩大了东厂的权力,连带着东厂的规模也越来越大。那阉人好啊,没有子嗣,不用争功名利禄,只要给留着一条命,再给点俸禄便可给上面做牛做马,这样的人可比他们这些锦衣卫好用得多,也难怪这两年锦衣卫落寞。
如今这哪里像是来请他调兵,到像是在通知。
王仟慢悠悠地拨弄了一下炉中的炭火,心中恼火,嗤笑道:
“奉先殿坍塌,那是你们工部监管不力出的纰漏,跟我们锦衣卫有什么关系?我们兄弟一年到头跟在陛下身边当差,风里来雨里去,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好不容易盼到年节能歇口气,陪陪老婆孩子。现在你一句话,就要我把人都叫回来,给你们工部擦屁股?这让我怎么跟下面的兄弟们交代?大伙儿心里能没怨言?您这不是存心让我难做吗?”
助手是常年在温红玉身边做事的,传话的事也做过不少,也算是个体面人,知道话怎么说才算好听。只是没想到这指挥使王仟这个时候摆起了架子,但宫中奉先殿那边还急着要人手支援,他心中焦急,却不得不陪着笑脸:
“王指挥使,话不能这么说,大家都是为陛下办事,为朝廷效力。眼下宫中突发变故,正是需要同心协力的时候。若是事情办好了,上面看着也高兴,将来论功行赏,自然少不了大伙的好处,这可是造福所有人的事,何必纠结于眼前这一点辛苦呢?”
末了,他又补上了一句:“再者说,我们工部的人不也是一直在忙活着吗?大雪寒天,谁也不容易不是?我们工部人也都是有家室的,谁不想早早地回家和家人过年?大伙都是在朝中为官的,今儿您帮我一把,明儿我帮您一把,这事情才好做是不是?”
王仟少年时就开始统兵,本就生得有些傲慢,人到中年却遭此变故,心中自然不爽。
他本就看不上一个工部的助手,这时候又说出这种话,听得王仟冷笑一声,“小兄弟,说得轻巧,你们六部官员,俸禄优厚,油水丰厚,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们锦衣卫也就看着风光,这两年的俸禄和你们差得可不是一个档次,但干的却是最危险、最得罪人的活儿。这次帮了你们工部渡过难关,转头就能忘了我们锦衣卫的辛苦。”
王仟放下了用来拨弄炭火的钳子,回身缓缓地坐到了椅子上,又接着说道:“可我要是把兄弟们都叫回来加班,落下的埋怨可是实实在在的,到时候工部上去邀赏,能记得着我们整个锦衣卫的好处吗?这点账,我王仟还是算得清楚的。”
助手一时语塞,不知作何回答。
王仟说得在理,他此刻若是不出兵,出了事情就是工部担责,助手是被温红玉私自派过来的,没有工部的批文,并不正式,到时候王仟一句“不知情”便可轻松脱罪,但若是出兵,出了事就得是锦衣卫和工部一起担责。
有风险的事,谁也不愿意做。
王仟摆了摆手,一副送客的架势:“你回去告诉温红玉,眼下京城大雪,道路难行,办事效率也低。奉先殿那地方,平日里就人烟稀少,没什么紧要,不如等雪停了,天亮了,再慢慢清理不迟,何必急于这一时?”
助手见他这个态度,知道再说无益,心中暗骂一声,只得躬身告退。他才走出锦衣卫值房,刚下台阶,差点与一个匆匆走来的人撞个满怀。
定睛一看,竟是内阁的官员。
助手连忙侧身让路,躬身行礼,然而那内阁官员似乎有极紧急的事情,眉头紧锁,步履匆忙,根本没留意到擦肩而过的他,一阵风似的径直闯入了王仟的值房。
助手愣了一下,但此刻心中记挂着回宫复命,也未及细想一个内阁官员为何深夜突然来访锦衣卫,叹了口气,转头回去复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