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场波吉亚家族的艺术选拔赛后,我就再也无法从那个名叫维托·皮皮诺的身影里逃脱。
那幅画。那一瞬。那一眼。
他让色彩发出了声音。那不是光的降临,而是光被解剖、被重组、被迫在画布上重生。线条在他笔下抽搐,色块在呼吸,阴影在哭泣。
他并没有作画,他只是让画布自己张口,吐出一个属于神的梦。我见过无数画师,却没有人像他那样——他笔下的世界不需解释。
那是一种高于理性的秩序,像美本身的自焚。
我至今仍记得那种震颤:那不是被感动,而是被“取代”。自那以后,我知道自己已不可能回到人类的范畴。皮皮诺的艺术让我怀疑,这个世界是否真实。
我常想:他根本就不属于翡冷翠。他是外来的光,是裂缝,是某种被误放进凡人的容器里的东西。于是我开始模仿他,模仿那种无法模仿的纯粹。
可其他人的作品令我愈发厌倦——他们的画,只会描摹“所见”,从不触碰“所感”。
他们画眼睛,却不画泪。画嘴唇,却不画呼吸。画人,却不画灵魂。
我感到孤独。
有人说我是花花公子,也有人说我爱慕贝莉尼。
啊——贝莉尼。
那并非爱情,只是形式上的致敬。每一位女士都是艺术的镜面,她们有风格、有构图、有神韵。我平等地赞美每一位女士,就像画家平等地爱每一种光。
男人?男人不过是背景。冷硬、笨拙、缺乏美感。是砖石,是结构,是工具。
卡米拉倒是个例外——她不是女性,她是毒蝎美人。
我们从进入副本世界后就是孽缘,在一起加入洛萨家族后还一同接受培育。
我,是家族的不争气的疯子画家。
她,是翡冷翠真正的百灵鸟。
她的笑容和歌声可以让人任何人着迷,而我的艺术追求没有人能理解。可家主皮奥尼对我宠爱得几乎荒谬。我毁了一场展览,他就替我掩盖。我画了几幅“过火”的作品,他只笑着说:“天才都有脾气。”
于是我有了随从、画室、金钱与自由。
在这个副本世界里,我几乎是被允许发疯的少数人。布兰迪那个可怜虫,我实在同情他。他那点爱情可笑得像廉价素描——对一位不爱自己的女士、还是名义上的妹妹,执迷不悟。
爱情这种东西,终究不如艺术纯粹。
直到遇见那副《深渊之画》,我才再次感受呼吸。
那是我重生的起点。
红骑士晚宴。荒唐至极的仪式。
我原本并不打算去的。可卡米拉直接威胁我——“要么自己走上马车,要么我让人拖着你去。”于是我成了被俘虏的可怜的王子。车厢的摇晃让我想吐,我在车窗上描着雾,画出一颗流血的心。
“也许这会是一场有趣的悲剧,”我冷嘲热讽的说道。
结果如我所料,波吉亚家族的宴会实在是太无聊了
灯光太亮,空气太甜,笑声太假。美丽的女士们举杯、旋转、假笑,像被命令微笑的玩偶。我在这里格格不入,几乎窒息。可我还是保持礼貌。卡米拉盯着我呢。
我邀请贝莉尼跳舞,她婉拒了。很好。被拒绝也是一种艺术。
退到角落,准备观察,寻找素材。卡米拉以为我又在逃避社交,冷哼一声跑去和布兰迪争执。他们争吵的声音与乐曲混在一起,像风暴前的低鸣。就在那时——我看见了他。
皮皮诺。
那神一般的青年,静静站在阴影里。他手中的画笔比任何武器都更锋利。我的心脏几乎跳出胸口。“他回来了……”我狂热地低语。
我正要走过去,却被另一个人抢先,凯特,那个红发的红骑士候选人。他们低声交谈,神色紧张。我听不清,只看到皮皮诺的神情和那种微微的犹疑。当我绕过人群,想再靠近时,他们已经消失。
留下的是他未完成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