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也知道,若不去,便再也没有“回来”的意义。
“我们分三路行动。”他果断下令,“敖清与白素贞引一路虚化潮北上,制造混乱,逼律蚀调动防线;伏虎禅师持我一滴精血前往南疆,唤醒沉睡的‘鸣冤鼓’,激起千万百姓自发呐喊,形成愿力屏障;我、阿篱、青鸾子三人直入昆仑墟,寻‘心井’,点‘元忆灯’。”
众人默然点头。
临行前,阿篱将金莲幼苗种入石碑裂缝之中。刹那间,根须蔓延,银光如网,笼罩整座浪浪山。凡受其光拂者,心头皆浮现出一段久远记忆??或是母亲哄睡的歌谣,或是童年伙伴的名字,又或是一句早已遗忘的誓言。
“这是‘锚定’。”她低声说,“让他们记住自己是谁。”
许仕林最后看了一眼这座养育他的山村,转身踏上腾云符。
昆仑墟外,天空已成灰白色,如同被水洗过的旧帛,处处透着空洞。三人穿破云层,直抵山腹。入口处立着一座无字碑,碑前站着无数身影??皆是历代被抹去姓名的史官、诗人、义士、说书人……他们无声伫立,形如烟雾,却用残存意志筑成一道人墙。
“他们守在这里,等了三百年。”青鸾子声音微颤,“只为等一个敢进去的人。”
许仕林上前一步,朗声道:“我是许仕林,照雪堂传人。今日来取回属于天下人的记忆,请诸位让路!”
片刻寂静。
随即,那些虚影缓缓跪下,低头垂首,让出一条通往深渊的阶梯。
三人拾级而下,越走越深,四周墙壁渐渐浮现出流动的文字与图像??全是被删改的历史片段。有时一句“民不聊生”被改为“岁稔年丰”,有时一幅饥民易子而食的画面竟标注为“礼乐兴邦”。更有甚者,连“死亡”这个词本身都在某些区域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语言也在配合遗忘。
终于,他们来到一处圆形大殿。
中央是一口深不见底的井,井沿刻满奇异符文,每一笔都由无数人名组成。井口上方悬浮着一盏青铜灯,灯芯熄灭已久,唯余一抹暗红余烬。
“心井。”青鸾子肃然道,“传说中,它是人类共同记忆的源头。每一个诞生的思想、每一次流泪的瞬间、每一声不甘的呐喊,都会在这口井中留下涟漪。而元忆灯,则是以初代说书人口中的第一句真话点燃,千年不灭。”
阿篱取出金莲幼苗,轻轻放入灯盏。
“金觉的魂魄曾在此停留。”她闭目感应,“他还留下了最后一段旋律……”
她张口轻唱,歌声清越,带着箫声的余韵,正是《忆殇》终章。
刹那间,井底轰鸣!
无数记忆碎片如星河倒灌,涌入大殿。许仕林看见自己幼年时母亲讲完故事后眼中的泪光;看见阿篱在废墟中捡起铜牌时颤抖的手指;看见金觉吹箫那夜,江水逆流,鬼哭神嚎……还有更多陌生面孔:农妇抱着饿死的孩子仰天质问苍天,书生焚稿时写下“吾言虽死不悔”,小女孩躲在床底听着父母被押走前的最后一句话……
这些记忆汇成洪流,冲击着元忆灯。
灯芯,终于燃起一丝微弱火光。
可就在此时,整个大殿剧烈震动!
井水中浮现出一只巨大的眼睛??不是昆仑墟那只机械之眼,而是更为古老的存在,宛如宇宙初开时的第一道注视。
“禁忌开启。”冰冷的声音响彻虚空,“启动终极净化程序:认知归零。”
地面裂开,无数黑色丝线从中钻出,竟是由“否定语句”编织而成的锁链:“不可能”“不存在”“你想多了”“别瞎编”“早就过去了”……这些话语化作实体,扑向元忆灯,试图掐灭那一点火苗。
“它来了!”青鸾子怒喝,挥动玉管笔,以血为墨,在空中书写古老咒文,“以我残魂为引,唤醒三百年前三千秘档!”
她的身体迅速透明,化作一道青光射入井中。
与此同时,阿篱催动全部灵力,金莲绽放,花瓣飞旋,每一片都映出一段真实往事。她嘶声喊道:“只要还有一个人记得,你们就休想抹杀!”
许仕林拔出照雪剑,双瞳金银交映,剑身铭文再次变化:
>“我不怕忘记,只怕不敢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