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得吓人,在茫茫冬夜里带着结霜的寒气。
“绾绾,是谁欺负你,害你哭成这样?”
云昭不喜欢别人看见她哭,尤其是魏谨之,动了动手臂,想把手抽回来。奈何魏谨之握得太紧,几次努力都没成功,只好把头扭向旁边,不去理会他幽深的眼神。
魏谨之扫了眼云昭身旁的人,但却无人肯离开,他只好缓声道:“绾绾,你这样哭着鼻子回家,姨父姨母会担心。不若和阿兄来,等你心情好些,阿兄再送你回来。”
云昭还是什么话也不想说。
魏谨之见她这样,心中又怜又惜,总之先把人哄着跟他走,他自有办法让云昭好起来。接着劝道:“阿兄不会打扰你,你想要独处,等下到了画舫,阿兄就让你一个人待着,如何?”
云昭心里也不是完全失去了理智,只是受到打击太大,一时之间心情恹恹,什么都不想理会罢了。听魏谨之可以让她自己待着,云昭终于开口:“但是马上就是宵禁了。”
“你只管和阿兄来,宵禁之事,阿兄自有办法。”
云昭没说好还是不好,魏谨之已猜到她心中所想,向四周扫了个眼风,挽剑长歌知趣地退出车厢,去叫车夫赶路。
马车在巷口绕了个圈,直奔城内霖湖而去。
兄妹二人坐在马车两边。在魏谨之面前,云昭却是不好意思再哭了,只是坐在软垫上发呆。魏谨之知她还没有转换好心情,虽然焦急,但仍按捺得住性子,等她主动开口。
霖湖是大夏皇城,大安城内最大的工造湖,常年有人泛舟,夜间却是不开放的,以免有人落湖,闹出性命。
此时夜雾弥漫湖上,岸边渡口停靠一艘夜里也奢华闪烁的雕花画舫,灯火点起,将船内映得通明。马车停下后,魏谨之向她伸出手,她犹豫片刻,把手搭在他的掌上。
大而温暖,甚至有些滚烫。云昭微惊,想抽回手去,魏谨之却看破了她的心思般,合掌拢住她,把她牢牢握在自己手心。
云昭知道不可能挣脱他,便老老实实地依着他,走到车厢外踏板上。
魏谨之已在地面上站定,朝她伸出双臂,作出要接住她的姿势。云昭被他的架势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最后还是闭上眼,猛地往下跳。
她落入宽大、紧实的怀抱,兄长紧紧地拥着她,像怀抱什么珍宝,几乎要将她搂得喘不过气。
魏谨之是不是以为这样她就会好受点?
确实是。
云昭还没来得及多想,便已伸手环住他厚实的腰身,头狠狠地埋在他的怀里。
她想,真可笑,一个骗子瞒骗了她,她却要在另一个叛徒的怀里寻找安慰。
最可笑的是,她真的被这个叛徒的三言两语打动,没有回家,跟着他跑到了深夜的湖边游船。
从头顶传来细腻的抚摸触感,云昭赖在魏谨之怀里片刻,让自己极短地沉沦了一下他的关心。
而后,她从怀中抬起头,问:“要上船吗?”
或许是因为哭过,声音拉得柔软绵长,像软糯的团子。
魏谨之只觉得怀里的少女如同受伤的动物,在他怀中嘤嘤哭泣。她抬头的一瞬间,如同哭红眼睛的小兔,眨巴着圆滚滚的眼睛,既可怜又可爱。
他的心疼痛地抽动片刻,以从未有过的、最温柔的声音答道:“都听绾绾的。”
如果不是碍于兄长的形象,他应该会立刻去把将她惹哭成这样的人捅死。
表面上不行也没关系,绾绾一定会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他,届时背地里捅死,也是一样的。
魏谨之面上滴水不漏,牵着云昭的手,不让她离开他身边分毫。
夜间的湖面的确不安全,若不是觉得这里风景好适合散心,又对自己的武艺有足够的自信,他是绝不会带她来这里的。
船内装潢奢华典雅,富而不俗,中央摆了矮脚案,上面堆满小山一样的各色零食。江南的甜酥、茶酪,京城的米糕,还有各种新鲜瓜果,都是云昭提过的。
坐垫也是特别挑选过的柔软材质,和云昭马车里的用料相仿,或许是上一次她埋怨他马车里太硬,被他记在了心上。
云昭垂下头,不想让魏谨之看见自己现在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