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提起把宫灯,本没打扰婢女的打算,但跌跌撞撞响声难免过大。
“小姐,这个时间我们殿下已经就寝了,你去了也见不到她的。”婢女急忙忙道。
“那里就轮得到你说话!”陆风眠怒上心头,似被揭穿短处,竟失去体面推搡拦路的下人。
那段路,她走了很长很长,禀报过后李清淮很快就出来了。
今夜两人也说不上来是和好后的第几个月了。
陆风眠把脸凑的同她很近,低声道:“陪我去御花园吧,那里有颗很美的桂树。”
“你喝太多酒了吧?”李清淮语气缓和。
季节正好,暗香浮动,月色如水铺满地。正所谓花前月下一壶酒,陆风眠心觉暧昧气氛已超标,便想来一场深情告白。
她该好好质问她,谴责她,为什么要让人忧心这么久?为什么要让我等这么久?
但良辰美景下,用来幽怨太过浪费。陆风眠慢慢设下套,一步步引着她走:“你说这天地阔远,重逢实属不易,不如我们交个心?”
几乎是当下李清淮忽感天翻地覆,好像能猜出这人要说什么,可这段孽缘是本不可算答应的。
她心里是怀有恨的,还没做好与仇人相伴一生的安排。
李清淮穿着件石青直襟长袍,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不染而朱的嘴唇,细腻无暇的面孔皆在衣衫的衬托下愈发美丽。
闻言她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弯腰对那人伸出手,说出了句经典的拜把子语录:“倾盖如故。”
陆风眠一脸震惊,“你要和我拜把子?”
李清淮佯装懵懂,两颗眼珠子溜溜乱转,“不然呢,难不成这么多年来,你从未当我是朋友?如今连拜个把子都不愿意。”
霎那间什么缠绵悱恻,什么旖旎缱绻通通消失得一干二净。她简直不敢相信她听到了何,她的眼睛看到的再也不是花树,再也不是宫外的青山。
她把意识从迤逦连续的青山上挪到正轨,终于正视起这位被废弃的太子。
“你在耍我。”陆风眠委屈溢满眼眶,却让自尊将自己拖拽,没去过多纠缠转身便离开了。
或许她该听舅父的劝说,先回家,再分析分析利弊。
岁岁,你好狠的心。
“大婚那日以及往后半个月内,我允许你随意出入皇宫,轻功翻墙也罢,我希望你……不要来。”李清淮面含难受,但不同于愧疚,类似于很深切的怜悯,而这怜悯深深刺痛了对方。
“放心,我最多朝迎婚队伍里多吐两口吐沫。”
李清淮没觉得自己的怜悯是外露的,并觉得她早晚能明白,这份怜悯是给别人的,“我从来没有这番意思,我祈求天神保佑你平安喜乐。”
陆风眠从发丝到脚底板找不出一处不在恼怒,她想世上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有她这么可悲可笑,她一定是这一整年发生的最大谈资。
以后茶余饭后都少不了自己点缀,每当年关来临尚未烧火烧炭,先会被看做温暖人心的开口菜。
几乎没有停留,李清淮特去请了旨意,在宫门落锁后再开宫门。此类事她不是第一次做,记忆深刻熟稔得很,办下来的速度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