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矶的晨光,小心翼翼地透过诺亚家书房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奥萝拉蜷缩在书房那张磨损了边缘的软榻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平板冰凉光滑的屏幕。
屏幕上正刷新着一个个令人眩晕的数字和标题。
大卫·陈在半小时前打来的越洋电话里,声音因为激动和缺乏睡眠而异常尖利:
“空降!奥莉!空降冠军!《WrittenStars》单曲榜第一!专辑榜第二!
上帝,你知道这意味著什么吗?这意味着你他妈的把整个游戏规则都掀翻了!”
埃莉诺端着一杯冒着袅袅热气的花茶走进来,轻轻放在女儿手边的矮几上。
她没有看那屏幕,目光直接落在奥萝拉脸上。
“感觉如何,亲爱的?”
埃莉诺在这时要比奥萝拉冷静得多,她的声音像一阵抚过琴弦的微风,
“站在风暴眼的中心,是不是反而听不到外面的雷鸣?”
奥萝拉抬起头,试图扯出一个轻松的笑容,回应母亲的打趣,却发现面部肌肉像是被冻住了一般,僵硬得不听使唤。
她最终只是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一个近乎疲惫的弧度。
“我不知道,妈妈。”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是昨夜在录音室反复调整母带细节留下的痕迹,
“感觉……很吵。即使在这里,也觉得很吵。”
她的指尖停在一个刺眼的标题上——《时代》周刊网络版:
“一个灵魂的爆发:奥萝拉·诺亚与她的《WrittenStars》”。
文章将她那些在深夜被泪水浸透的稿纸,那些在异国他乡街头捕捉到的、混合着孤独与自由的旋律碎片,都变成传奇的注脚,被无数陌生人咀嚼、品味、消费。
《滚石》杂志的封面更是极具冲击力——
是她那张剪短头发后拍摄的黑白侧影,眼神锐利,下颌线紧绷。标题用猩红的粗体字宣告:
“奥萝拉·诺亚的弑神与重生。”
文章盛赞她“完成了一次堪称教科书级别的‘弑神’仪式,亲手扼杀了那个被大众定义的、甜美的‘校园民谣才女’形象,并以一个更加复杂、强大、充满艺术野心与原始力量的摇滚女歌手形象重生。”
乐评人似乎用尽了字典里所有赞美的词汇。“独立音乐与主流市场的完美桥梁”、“九十年代女性摇滚复兴的号角”、“充满了波莉·简·哈维的原始张力与多莉·艾莫丝的戏剧化叙事”……这些曾经她需要仰望的名字和评价,如今像雪片般落在她身上,几乎要将她掩埋。
而最冰冷,也最滚烫的,是那些数字。
公告牌的官方数据确认,《WrittenStars》同名主打歌,以无可争议的电台点播率、单曲销量和流媒体数据,空降公告牌单曲榜冠军,并且势头强劲,看不出任何下滑的迹象。
专辑本身,也直接空降公告牌专辑榜第二位,仅以极其微弱的差距落后于一位统治乐坛多年的流行天王的精选集。
媒体甚至已经开始用“奥萝拉现象”来形容这次成功。
她的手机早已被迫关机,但家里的座机电话却像发了疯一样,隔几分钟就响一次。
埃莉诺走过去,熟练地接起,用带着距离感的礼貌应对着来自世界各地的道贺、采访邀约和商业合作试探。
每一次铃声,都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一下奥萝拉的神经。
她站起身,几乎是逃离般地走进了琴房。
这里依旧是她最熟悉的堡垒,斯坦威钢琴静默得立在角落,乐谱架上散落着未完成的草稿。
那支承载了太多记忆与期许的定制麦克风,静静立在支架上,在从百叶窗缝隙透进来的晨光中,泛着冷冽的银辉。
她走过去,伸出手指,像触碰一件易碎的圣物,轻轻抚过防喷罩内侧刻着的那个隐秘的、只有她和另一个灵魂才懂得其全部含义的符号。
指尖传来的,不再是圣塔莫尼卡那个夜晚相纸的微温,也不是他掌心滚烫的温度,而是金属永恒的、不容置疑的冰凉。
一种奇异的疏离感,像冰冷的海水,缓缓漫过她的胸腔。
这巨大的、足以让无数人疯狂的成功,是用她心碎的灰烬和重塑灵魂的烈火锻造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