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志扶起她,发现她左眼已失去光彩,化为一片晶质。她苦笑:“代价开始了。”
当天夜里,他独自回到旧居,在尘封的抽屉深处找到一本少年时期的日记。翻开第一页,赫然写着他对初恋情人的诅咒:“希望她永远得不到幸福,因为她拒绝了我。”那时他不过十四岁,因羞耻从未示人。
他将日记投入衡殿工地的祭火之中。
火焰猛地蹿高,映出一个模糊人影??那个女孩,二十岁时病逝于肺炎,临终前仍记得他的名字,曾在日记里写道:“其实那天我想答应的,只是太害怕。”
柳明志泪流满面。
他知道,真正的调音,从来不是消除痛苦,而是让痛苦不再吞噬爱。
七日后,衡殿主体结构完工。塔身不高,仅七层,外形简约如钟,外壁镶嵌九百六十枚微型共鸣铃,每一枚都采集自不同文明的丧葬乐器。塔顶悬置一颗人造心核,由全球九位顶级调音师共同注入稳定频率,象征“人类集体悲悯的节律”。
启用典礼当日,全球三亿人再度静默一分钟。
这一分钟里,东京千代听见母亲哼唱童谣;西伯利亚流浪汉梦见阳光照在脸上;马里亚纳老船夫感觉儿子的小手轻轻握了握他的掌心。
而在宇宙深处,柯伊伯带的飞船上,舰长下令重启星链连接。
这一次,牵引光焰不再是单一紫色,而是流转着七彩光晕,如同彩虹缠绕船身。副官望着地球方向,忽然轻声道:“您听到了吗?”
舰长闭目。
他听见了。
不是呐喊,不是哭泣,也不是欢笑。
而是一声极轻的、仿佛来自宇宙初开时的**叹息**。
那叹息中,有原谅,有遗憾,有不舍,有希望。
最重要的是??
它学会了停顿。
学会了在喧嚣中留白。
学会了,让沉默也成为一种回应。
风穿过枫桥,吹动共忆塔檐角的铜铃。
也吹动衡殿顶端那颗心核。
两座塔遥相对望,一收一听,一藏一调。
人间的声音,终于有了节奏。
柳明志牵着凌薇儿的手,站在两塔之间的石桥上。
远处,第一朵野生紫茉莉在废墟中绽放。
近处,婴儿在母亲怀中睁开眼,发出第一声啼哭。
那一瞬间,全世界的铃,齐齐轻响。
包括那些,从未被人听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