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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3章 白雾可以消失（第3页）

数日后，京城传来惊人消息：皇帝下诏，废除“焚书令”余律，开放史馆禁书，允百姓自由著述；并下令在全国修建“忆碑林”，铭刻重大历史事件，无论荣辱成败，皆如实记载。诏书中特别提及：“昔年所行，多出于惧而非智。今当拨乱反正，使万民知真、守诚、怀痛、思进。”

百官震惊，不知何故。唯有内阁大学士私下发问：“陛下为何突然改弦更张？”

皇帝沉默良久，取出一封信递给他。信是匿名所写，内容极短：

>“您的祖父曾在雪夜听过一个故事，关于一个女孩在祠堂里问母亲：‘为什么有些人死了，别人却不准提他们？’

>今天，我也想问您同样的问题。”

大学士读罢，久久不能言语。

与此同时，北方边境传来奇景：回音井周围的冰层完全融化，井口不再散发黑雾，反而涌出清澈泉水，流向四方沟渠。牧民饮之，竟能短暂回忆起幼年遗忘之事。有人梦见亡父微笑挥手，有人记起童年丢失的玉佩藏于何处。当地人称之为“醒泉”，纷纷前来取水祭拜。

林小禾得知此事，并未欣喜，反而神色凝重。她对沈砚说：“镜渊没有消失，它只是改变了形态。从前它吞噬记忆，如今它释放记忆??但只释放那些无关痛痒的、温暖的、安全的。它让我们沉溺于怀旧，却回避真正的伤疤。”

沈砚点头：“它在学习妥协。用部分真实，换取整体控制。”

她望向北方，“那就逼它现出原形。”

于是，她做出一个惊人决定：亲自进入回音井深处，寻找镜渊核心。

临行前夜，南岭举行最后一次燃灯祭。数千孩童提灯而来，灯笼上写着各自家族最不愿提起却又最不该忘记的事：祖母被迫改嫁、父亲蒙冤入狱、村庄遭屠无人追究……灯光汇成河流，缓缓流入大海。

一个小男孩跑到她面前，仰头问：“林姑姑，你会回来吗？”

她蹲下身，将水晶骰子轻轻放入他手心：“拿着它。当你长大，若发现身边人都说‘别提了’‘过去了’‘何必追究’，你就摇一摇它。如果它停在‘醒’字上，说明还有希望。那时，请替我说一句话。”

“说什么？”

“就说：**我不是忘了，我只是不肯装作没发生过。**”

孩子用力点头。

第二日黎明，她独自走入铭心环，启动古老仪式。九名弟子持陶埙环绕井口，奏响《破妄?终章》。随着音波震荡，井壁裂开一道幽深通道，通往地底未知之境。

沈砚站在崖边，望着她身影渐没于黑暗，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林小禾！”

她回头，一笑如昔。

“我在。”她说，“我一直都在。”

通道闭合，大地归寂。

此后三年，世间再无林小禾踪迹。

但变化仍在继续。

越来越多的“记忆碑”在乡野立起；越来越多的孩子在学校里学到真实的战争与苦难；甚至连宫廷乐师也开始演奏被禁百年的哀歌。人们开始习惯问一句：“这事，真的像书上写的那样吗？”

而在每月朔日，南岭山顶总会亮起一盏孤灯，无人点燃，却永不熄灭。有人说那是她的魂魄归来；也有人说，那是她留给世界的最后一句叮咛。

直到某年冬夜，一名游忆人在极北荒原发现一座冰窟，内有一具盘膝而坐的女子尸身，面容安详，手中紧握水晶骰子。骰子六面静止，唯“光”字朝上。

他取出录音笛，轻轻吹奏《辨忆录》开篇曲调。

刹那间，整座冰窟泛起柔光，无数细小的记忆光点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缠绕尸身，缓缓升腾，如同星辰归天。

消息传回南岭，沈砚伫立崖边，望着海天尽头的第一缕晨光，低声说：

“你赢了。”

风起，帆扬。

记忆的河流，奔涌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