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寓娘神色漠然,语气也十足生冷,江铣心中越发慌乱,推开正在往他身上倒药粉的松烟,攀着床柱问:“怎么和你没有干系?你,我……我如今已经出族,不再受家族桎梏,我可以……”
对上林寓娘冷若冰霜的目光,江铣通体冰凉。
“阿孟,我……”
外头又是一阵嘈杂声响,似是有谁在叫门,林寓娘对江铣原就兴致缺缺,不过是因他受伤,多看两眼罢了,见众人都忙着照顾江铣,打了声招呼便往外走。
院外挤挤攘攘站了一大堆人,为首那人穿紫色官袍,戴梁冠,一副内官打扮,手上还托着个木匣,同那日来传旨让她进宫的内官一个模样。
皇帝金口玉言,林寓娘身上的案情已经了结,她不过是一个庶人,皇帝没有原因要再召见她一回。是来给江铣传旨的?
方才听江铣说,他已经出族,已经和江家人断绝关系,还有……
想到江铣的未尽之言,林寓娘眉心一跳,摇摇头,上前行礼,问他前来有何要事。
内官带来的却是一个好消息。
“林寓娘,你既已落籍在江城,没有因由,没有过所,为何在麟游县滞留不去。”内官抬高木匣,“奉晋阳公主谕令,命你即日持过所离开麟游,不得有违。”
第84章第84章不复还
这是晋阳公主的命令。
没头没尾的,晋阳公主为何让她离开麟游?内官态度如此温和,不像是驱逐,倒像是要送她回江城去。
林寓娘瞬间想到了老师,晋阳公主的决定,和楚鹤有关吗?
她看向内官手中捧着的小木匣,忍不住问道:“这是过所?公主给我的?”
“是。”内官拨开匣盖,里头正躺着张文书,上头加盖了朱红官印,“娘子出门时仓促,恐怕没有过所,公主宽宥,特地命人为您准备好。”
她哪里是出门仓促,她根本就是被强行掳来麟游的,江铣根本没给她准备行装的时间,成箱的医书放在竹下县的屋子里,还不知道怎么样了。何况她原先的过所已经烧毁,后来又是忙着落籍又是忙着筹备婚事,既然不出门,何必又去费功夫办。
林寓娘是被江铣突然带离江城的,没有过所,她也根本不可能离开麟游。
也是因为这个,她才在这里等了江铣这么久。
却等来一个出了族,浑身是伤,鲜血淋漓的江铣。
林寓娘盯着那封过所好一会儿,接过来正要展开,却被身后伸出来一只手迅速抽去。
来者自然是江铣:“多谢晋阳公主美意,只是此为江某家事,当不劳公主费心。”
江铣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站在门边看了多久,方才被人抬上床榻时,看着就剩下一口气了,现下包扎好伤口,除了面色略显苍白,竟看不出丝毫受过伤的端倪。
他身穿素衣,手持竹杖站在林寓娘身后,姿态甚至算得上闲适:“不知公主还有何降示?若是说完了,还请…
…”
这就是要送客了。
“什么家事,我不是你的奴仆,也不是什么逃奴。这是我的过所,同你又有什么干系?!”
林寓娘极迅速地将过所抢回来,或许是因为受了伤,江铣没设防,竟当真让她抢了过去,过所落到手里,林寓娘反而一愣。
“你想要?”江铣勾了勾唇角,那副神情,说不上是失落还是了然,“公主的东西你都敢要?阿孟,你是当真不记教训。”
“多谢大将军教诲,”林寓娘随口道,“断指以存腕,总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江铣面色不大好看,但林寓娘没看他,只低头拆开文书。
正如江铣所言,晋阳公主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过所确实是过所,过所所属的也确实是江城竹下县的林寓娘,只是在麟游县衙官印之下还写着一行小字,后头跟着一枚没见过的朱印。
林寓娘扫了一眼,指着那行字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回娘子的话,娘子原是并州人,而后又迁籍到了江城,没有事由没有过所,原本不该到这麟游县里来。”内官躬身行礼,“有人说:娘子不属于长安,也不属于麟游。公主深以为然,既如此,娘子离开之后,就不要再回来了。”
过所上的朱印正是驱逐的意思,林寓娘没有过错,不曾犯法,这种印鉴印在过所上,原本十分荒诞,但既然是公主的命令,底下官员们也只是照做而已。
林寓娘没有犹豫:“是现在就要走吗?”
“还没日落,有的是时间,娘子可以尽快收拾行装。”
这就是要她天黑之前出城。
行装是早就收拾好的,林寓娘日日都想着离开,早把包袱收拾好了藏在床底下,听他这么说,转头就要回去拿行李,却又被江铣拉住。
林寓娘攥紧了过所,皱眉:“是公主要我走,你还有什么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