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泪流满面,逐一回应:
“你说得对。”
“我们都听见了。”
“你不孤单。”
每回应一句,便有一道光自井中升腾,飞向远方。有些落在战场废墟,唤醒昏迷士兵的记忆;有些钻入孩童梦境,教会他们第一个勇敢的词汇;有些甚至穿越长城,落入敌国宫廷,让一位即将下令屠城的君主突然停笔,喃喃道:“等等……我母亲说过,杀人解决不了恐惧。”
这一夜,天下共有三千六百二十一人莫名流泪,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写下或说出一句从未敢提的话。
史称:“**万言夜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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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沈知意再次独坐老槐之下。
她面前摆着一块全新的竹简,空白无字。她提起笔,却发现心头血已干涸。她笑了笑,划破手腕,任鲜血缓缓流淌。
她写道:
>“今日,我放出了三千年的沉默。
>它们像春天的种子,落在冻土上,未必立刻发芽。
>有些人会害怕,有些人会否认,有些人会重新捂住别人的嘴。
>这没关系。
>因为只要有一粒种子落下,就会有人弯腰去捡。
>只要有一句话被听见,就会有第二句跟着响起。
>我们不必奢望所有人都勇敢,
>只需确保,总有人还敢说第一个字。”
写到这里,笔尖一顿。
她抬头望向北方,那里,紫光依旧未散,反而愈加清晰,隐隐勾勒出一座虚幻城池的轮廓??城墙由无数嘴唇堆叠而成,城门紧闭,门缝中渗出低语如潮。
那是**九渊第九层**,传说中封印着开天辟地以来所有被抹除的“原初之言”。若能开启,或将重塑人间言语秩序;若失控,则可能令语言本身崩溃,使人彼此完全无法理解。
而城门前,一道红影独立风中,手持无形琴,指尖金光流转。
他在等。
等一把真心想听的耳朵,等一颗不怕受伤的心,等一个人,走上那条无人敢踏的“言径”。
沈知意放下笔,轻声道:“阿砚,这次换我来找你了。”
她起身,走向启言井最后一次。
这一次,她不再倾倒“言髓”,而是纵身跃入井中。
水未湿衣,光吞其身。井口闭合,恢复平静,唯有一缕歌声自地底缓缓升起??仍是那首童年小调,只是多了和声,像是两个人一起唱的。
数日后,听语亭中一名盲童突然指着天空说:“我看见了一条路,全是声音铺成的,一直通到月亮下面。”
又过三日,北方边陲哨兵报告:黑雪停止降落,地面残留的雪水中浮现出一行大字,人人可见,无论识字与否??
>**“门开了。”**
而在九渊最深处,万言钟再度震动。
钟体新增第二道铭文,笔迹刚劲有力,显然出自成人之手:
>“我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