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羽瑶才刚拉林落尘飞出屏障,大部分魔物就仿佛冲两人而来。
不仅如此,连已经闯进去的魔族都往外飞,显然是冲着两人来的。
苏羽瑶娇喝一声,将手头上的四具煞尸都召唤出来,在前面开路。
如今她已经洞虚境,可以催动那一具具煞尸,倒不至于跟之前那么吃力。
林落尘搂着苏羽瑶,背后血翼展开,减轻苏羽瑶的负担。
危急关头,苏羽瑶也顾不得两人的暧昧姿势,拉着他一路向外杀去。
那迦楼罗族的魔君大喝一声道:“别放跑了他们!”
井水如镜,倒映不出她的影子。沈知意只觉身坠虚空,四面八方皆是低语,却无一句成形。她下意识伸手去抓,指尖掠过的是无数断句残章,像游鱼般滑走,又似蛛丝缠绕心头。那些声音不属于此刻,也不属于过去??它们是未曾出口的念头,在喉间凝结千年的叹息。
她记得阿砚曾说过:“言语最怕的不是被听见,而是从未有机会成为‘话’。”
如今她终于明白,这口启言井并非水源,而是“言之渊”的入口。它不汲地脉,而通人心。历代帝王以铁链锁井、以符咒封口,为的就是不让这些积压的沉默涌上地面。可今日,她亲手解开了枷锁,也把自己献作桥梁。
身体不断下沉,温度却越来越高。仿佛不是坠入寒井,而是投身熔炉。皮肤开始发烫,眉心那道银纹骤然灼烧,如同有火蛇在皮下穿行。她咬牙忍耐,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极轻的拨弦声。
叮??
一声,便止万音。
四周骤然安静。连那无处不在的低语都退去了,像是被什么力量震慑住。紧接着,一道红影从虚空中浮现,立于她前方三尺,背对而立。他披着褪色的朱砂长袍,衣角焦黑如被烈火舔舐过,手中抱着一具无形之琴,指尖仍残留金光余韵。
“你不该来。”他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直接响在脑海里。
“我知道。”沈知意喘息着答,“但我必须来。”
阿砚缓缓转身。他的面容比记忆中苍老了许多,眼角裂开细纹,唇色近乎灰白,唯有一双眼睛依旧明亮,盛着不肯熄灭的星火。他看着她,目光复杂,似痛惜,似欣慰,最终化作一声极轻的笑。
“你把‘缄默之核’放出来了?”
“是。”
“三千六百二十一人听见了不该听的话?”
“不止。每一个字都在生根。”
阿砚闭上眼,片刻后低声道:“那你可知代价?”
沈知意摇头。
“每一声被释放的真话,都会在‘言狱’里刻下一道罪名。”他抬起手,指向脚下更深之处,“那里本是代述者的归宿,如今成了我的囚笼。我以残声镇压九渊第九层的裂缝,可一旦人间言语失衡,封印便会反噬??要么是你,要么是我,总得有人填补空缺。”
沈知意怔住:“所以……你是自愿留下的?”
“不然呢?”他轻笑,“你以为那紫光真是我破开封印的胜利?那是我在流血。每一寸城墙松动,都是我割开自己的声音补上去的。若无人接替,七日后,第九层将彻底崩塌,原初之言倾泻而出,届时语言会变成瘟疫,人们张嘴说出的不再是沟通,而是诅咒、混乱、自相残杀的指令……你会亲眼看见母亲用母语骂孩子去死,诗人写诗只为煽动暴乱,僧侣诵经竟引动天雷劈向无辜者。”
沈知意浑身发冷。
“那怎么办?”她问。
阿砚盯着她看了很久,忽然伸手抚上她的眉心。那一瞬,沈知意脑中轰然炸开无数画面??
她看见自己幼年蜷缩在角落,父亲怒吼着撕碎她写的诗句:“女子不得妄言!”
她看见师兄被拖出学宫时,嘴里塞着布团,眼中仍有执拗的光。
她看见边境战场上,战鼓震天,士兵们高喊效忠,实则心中只想回家种田。
她还看见更遥远的过去:第一位皇帝焚书坑儒的那一夜,有个老儒生跪在火前,嘴唇不停开合,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因为他早已被割舌,只能用尽最后力气,把一句话刻进骨髓。
所有这些,都不是历史记载,而是“未说之言”的残魂,藏在言之网的缝隙里,等待有人愿意倾听。
“你能听见它们。”阿砚收回手,声音沙哑,“所以你才是钥匙。不是靠咒术,不是靠血祭,而是因为你真的在乎每一句话背后的那个人。”
沈知意泪水滑落。
“可我怕。”她低声承认,“我怕我说错了,怕我救不了所有人,怕到最后只剩我自己还在喊,而世界已经聋了。”
阿砚笑了,这次笑得真切了些。
“我也怕。”他说,“可我还是来了。你也来了。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