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澈问:“蔺海涛联系你了吗?”
“联系了。”
“怎么说?”
“他想让我回家,然后拉上我舅舅他们一起吃顿饭。我舅最近翻脸了,在查澜海的项目,老蔺要头疼死了。我就说让他把遗嘱先立好公证完了我再回去。我妈当时的陪嫁,还有他手上澜海船业一半股份,这些原本属于我的,全部都要给我。而且夏英必须把知睿知梦带去美国陪读蔺庭阳,一个都不许留在国内,免得我那天被害死了,什么都没了。”
郁松不相信蔺海涛会这么轻易松口,“他会同意吗?”
“他当然不同意啊,他说我咒他死,我说我这次差点就死了。反正我们俩又吵架了呗,还在谈条件。”蔺云清撇撇嘴。
“他其实也不在乎我回不回去,他就是怕我外婆和舅舅他们联合起来整澜海,尤其是我舅舅还在市政府工作,澜海做到这种体量的公司,不可能一点问题都没有,只看有没有人想查而已,澜海船业是老蔺一辈子的心血,只要我回去了,我外婆他们才会因为我放过澜海。”
蔺云清已经看透了,语气甚至带着些悲凉的意味。
“如果没有我舅舅和外婆在,老蔺才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说不定夏英一挑拨,他就顺势把我赶出去了,就像这次一样,按我对他的了解来说,他未必看两张照片就完全相信我是同性恋了,他可能更多是想借此机会立威,发泄他这些年对黄家的不满,夏英给他搭了戏台,他就开始唱了。”
郁松和程澈安静地看着蔺云清,没有打断他的话。
“其实我有时候觉得老蔺挺恨我的,因为我的存在会不断提醒他弄丢孩子,出轨,不是个称职的父亲。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妈姓黄,他依靠黄家发家,总觉得在黄家面前抬不起脸,就连看到我都会提醒他当初多么落魄。”
“但是黄家根基大,一时半刻都倒不了台,所以他又不能明目张胆地恨我,他一边恨我,一边忌惮我身后的黄家,时不时又心血来潮的父爱短暂性发作,想起来我是他第一个孩子。就像当初对我妈的态度一样,可能短暂有过爱,但他最爱的还是他自己,某种意义上他和夏英也是绝配。”
“我现在只能趁着我舅和我外婆还活着,黄家还能给他点威慑,趁早多要点安顿好自己,不然黄家万一倒了,我对他来说就是个除之而后快的垃圾。”
蔺云清拉开椅子坐下,摇摇头总结说:“真是没劲透了。”
郁松和程澈都很意外云清都看得这么透彻。
程澈不知道这对云清来说究竟算是好事还是坏事,但他清楚过快的成长背后是必定是拔骨撕肉的惨痛。
几人没有再讨论这个话题,程澈手伤只用定期换药没两天就出院了,云清肺炎还要再住院观察。
“终于不用再缠着绷带了。”回学校半个月后,程澈的绷带可以拆了,他都快憋死了,手上缠着个东西怎么都不对劲。
此刻将手横在空中,畅快地动了动手指。
郁松目光凝望着虎口处的伤疤,狰狞地像条粉色的虫子,伏在程澈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扎眼。
“涂药。”郁松坐在程澈身旁,拧开硅酮凝胶的瓶盖。
“啊,没必要吧。”程澈懒得涂这些去疤痕的凝胶,“有没有疤也无所谓,又不是在脸上。”
郁松没接话,棉签头沾了黄豆大的透明膏体,“手伸出来。”
“我自己能涂。”
“你但凡自己能涂,不会我把凝胶给你一上午了,刚才瓶盖才开封。”
程澈视线瞥向别处,还在自己找理由,“学习太忙了,一时没想起来。”
郁松看着他因撒谎而颤抖的睫毛,也不和他争论这些,握住他的手腕,顺着他的话说:“你赶紧涂完早点学习。”
程澈只好乖乖地伸出手,只是棉签尖刚碰到疤痕边缘,他手指就无意识缩了一下。
郁松立刻停住动作,喉结微动,那道疤比他想象的更长,从虎口一直爬到腕骨凸起的地方。
“还疼吗?”
程澈不在乎道:“都多久了怎么可能还疼,就是有点痒,在长肉。”
“我会轻点的。”
棉签重新落下去,沿着疤痕走向慢慢推,胶体抹开变成一层水光。
郁松眉毛不自觉紧皱,指下的动作却轻得不能再轻,手指蹭到疤旁边完好温热的皮肤,程澈想要缩回手,郁松却握住他的手腕。
“等会,你乱动会把药膏蹭掉。”
“你说得好像我是三岁小孩一样。”程澈不服气。
郁松眼皮轻掀,虽然没有说话,但已经回答了程澈的答案。
程澈抬腿想踢郁松一脚,郁松预判他的动作躲开,“说你三岁都多了。”
“别乱动了,安静等个十分钟。”
程澈气得牙痒,郁松明明比自己小那么多,现在还要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