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策马缓行于林间小道,低垂着眉眼,呼吸微促,连缰绳都攥得发紧,落叶随风扑面,前方斜阳如血。
他一路掩袖轻咳,声声压抑,似不欲人知,后背衣衫早已被冷汗湿透,贴在肌肤上,凉意如冰沁骨。
绿耳每踏一步都像踩在腰椎旧伤上,林枫强忍着小腹阵阵刺痛与腰间隐隐钝麻,回到营帐前,尚未停稳,便一手捂着下腹,一手按住腰际,动作极轻地翻身下马。
刚一落地,他脚步虚浮,微微踉跄,幸有梅三眼疾手快扶住。
林枫只微微点头,强作镇定地迈入营帐,卸去腰间佩弓,一身力气仿佛在那一瞬被抽空,无声地勉力支撑走至榻前,衣襟带风而起,整个人却像风中一株苍白的竹影,瑟瑟欲折。
他缓缓坐下,片刻便无力地倚在锦榻一侧,一手略抬按住小腹,另一手慢慢撑住榻首矮几。
林枫额间细汗蜿蜒而落,浸入鬓发,短促的呼吸从口中逸出,每一下轻咳都带起一阵胸闷气短。
梅二连忙拿过干巾,为他拭去冷汗,又取来一袭宽大的内袍,轻手轻脚地替他更衣。
林枫手指略颤,微微挣扎一下,却因力竭而未能制止,轻薄的箭袖劲装脱下时,竟见中衣早已濡湿一片,贴在清瘦的脊背上,汗渍沿着肩胛蜿蜒而下,甚至隐隐透出内里亵衣边缘。
他的腰身单薄如削,微微隆起的小腹线条因呼吸不稳而轻轻起伏,看得梅二眉头紧蹙。
林枫闷咳数声,面容苍白,唇色惨淡,努力着想撑起身子,却因腰腹疼痛而整个人蜷缩得更紧,指尖发颤,肩头轻抖不止。
小腹仿佛被针绞一般,传来一阵阵刺痛,他低低喘息,指节紧紧扣住榻缘,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打湿了领口衣襟。
“臣去请陛下!”梅三心惊不已,急急起身。
“不……可……”林枫猛然抬眼,一手按着后腰,一手轻抚微微隆起的腹部,不住虚喘着,声音微哑,语气却极坚定:“无碍……片刻……就好。”
他话说得极慢,仿佛每一个字都耗尽肺腑之气,手覆在小腹之上,缓缓摩挲,透出几分本能的护念。
林枫微微阖眼,强压下身子的颤抖,面上又浮出一层虚汗,唇角紧抿成一线,呼吸缓慢而不均。
帐中灯火轻晃,照在他苍白而坚韧的眉眼上,像是风中摇曳的光,脆弱却不灭。
灵萍行猎归来,天已擦黑,营帐林立,旌旗猎猎。
她风尘仆仆,却神色肃然,策马方至大营辕门,原欲依旧例与群臣共贺斩获,见羽林们正卸着满载的猎物,麋鹿角间犹挂着霜露,却独独不见那玄青瘦削的身影,心中一慌,不安倏然升起。
灵萍握着金刀分肉,刀锋割开鹿颈时仍带着颤。她眉尖微蹙,强自定下心神,仍依制将鹿肉分赏各营,吩咐执令将士记录各将校射获。羽林之中最年少者拱手而出,高声报名,灵萍亲手拔下金箍鹿尾赠与卫信,并笑言来年再胜。
众人欢声雷动,她点头示意,淡声道:“今日行猎已毕,不拘礼节,诸卿尽可饮酒炙肉,放歌纵欢。”
语罢再未多言,灵萍心中焦急,却强作镇定,疾步朝林枫营帐行去。
一路走来,官员高谈,羽林嬉笑,营地炊烟初起,酒香与炙肉气味交杂扑鼻。她步履极快,沉重斗篷掀起猎猎风声,惊起帐边巡卫频频行礼,皆未及言语。
灵萍快步掀帘入内,顿感帐中一股热气扑面,却不暖人,只叫人心中泛起阵阵寒意。她一眼便望见林枫倚靠在榻角,身披单衫,脸色雪白,额前冷汗细密,湿透鬓发,不住闷咳着,声音低哑,胸膛起伏不定,每一下吸气都像是极其艰难,透出难掩的虚弱。
他双眉微蹙,唇瓣苍淡,一手掐着后腰,一手缓缓抚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指节青白,身子轻轻颤抖着,似被寒意侵骨,又似有痛意压抑其中,仿佛风一吹便会碎裂。
灵萍霎时心口一紧,顾不得满身风尘,快步上前将林枫揽进怀中,温热的掌心覆在他背上,竟如冰雪初融,只觉一片湿冷。
“阿枫怎么了,哪里不适?”她声音不稳,却强作平静,手指不住轻抚他后心。
林枫被灵萍扶入怀里,却只缓缓摇头,不肯言语,下唇被咬得发白,手掌仍紧贴在小腹上,抚腹之手微微颤抖,呼吸愈发短促。
“答应孤什么了?”灵萍又心疼又气恼,俯身看着他,眉眼间满是焦急,指尖拂过他汗湿的鬓角,“说好不逞强,不狩不驰、好好养身——你……你到底要让孤……担心到几时?”
话未说完,她已攥紧了林枫的手,怒火几乎要烧至喉头,可又见怀中人眼尾微微泛红,薄唇颤了颤,像是极力想压住情绪一般,心中发酸,竟生出几分悔意。
林枫却像是被某个细微字眼一击即中。他自怀胎以来,气血不固,体虚敏感,心绪亦较往常更为起伏不定。
此刻头晕耳鸣,身上如坠寒潭,腰酸腹痛,再听灵萍一句“让孤担心到几时”,虽是情切,却字字似锥,他心头的委屈再也止不住地翻涌,顿时泛起酸意。
林枫眼睫微颤,嘴角轻轻一抖,抿得更紧,便稍稍用力挣开她的怀抱,偏过头,不言不语。
他轻咳几下,声音低低哑哑,唇瓣泛起冷白,极力隐忍着心绪,胸口却不受控制地起伏,似在与腹中的痛意苦苦周旋。那一瞬,林枫像极了风雨中负伤的鸟雀,孤独又倔强。
“阿枫……”灵萍怔了怔,望着他削瘦的侧颜,一腔恼意登时化作满满心疼,不由轻叹,眸色微敛,伸手去拉林枫,却被他身子稍顿,又躲了一下。
她眼神一黯,便再不强求,慢慢伸出一只手覆在林枫微微隆起的小腹之上。腹中胎息细弱孱动,恍如流云一缕,既轻且缓。
灵萍另一只手温柔地绕过他腰后,动作细致温柔,指腹一寸寸地拂过他旧伤积郁、酸痛已久的经穴,只觉那处肌肉微微紧绷,冰凉僵紧,仿佛结了一层寒霜。
她低下头,轻声喃喃:“身上这般凉……偏教人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