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未落!
一直如铁塔雕塑般峙立不动的牛憨,猛然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冰冷、凶戾,不见半分人该有的情感,倒像是自洪荒踏出的嗜血凶兽!
牛憨实在是烦了。
短。。。
春雷滚过红水河谷,惊醒了沉睡的梯田。细雨如丝,洒在刚翻过的黑土上,泥土的气息混着草木萌动的生机,在山间缓缓蒸腾。几名少年仍蹲在田埂边,手持竹尺丈量沟渠坡度,衣袖卷至肘部,裤脚沾满泥浆。他们面前摊开一张羊皮地图,墨线纵横交错,标注着每一条主渠、支渠与泄洪口的位置。这是守心书院“水利班”今年的实践课题??为东南三村重修灌溉系统。
“按阿?姐去年定下的《渠则》,坡度不得大于三寸升一丈,否则水流太急易冲垮堤岸。”说话的是傣族少年岩罕,他父亲曾是同心堰工程的老匠人,临终前将一本手绘《治水图谱》传给了他。此刻他正用一根细绳系着铜坠,反复校准木杆倾斜角度。
身旁同伴忽然抬头:“你们听,钟声。”
远处守心堂顶那口铁钟再度响起,三长两短??这是紧急议事信号。
众人对视一眼,迅速收起工具,沿石阶奔向义州广场。途中不断有村民从田间、作坊、学堂涌出,脚步匆匆却秩序井然。待抵达时,千人已列队于碑林之前。阿?立于石台中央,身后挂着一幅新绘舆图,红线贯穿南北,标记着十余个朱点。
“昨夜子时,北境轮值亭传来密报。”她的声音穿透雨幕,“拓跋使者团并未南下交州,而是滞留边境营地,暗中联络?柯残部,意图策反我七十二部中的游离氏族。更严重的是,他们在上游三十里处秘密筑坝,截断了第三干渠水源。”
人群骤然骚动。
第三干渠灌溉着南中腹地十八村,逾万亩良田依赖其活命。若断水十日,正值插秧关键期的稻苗将尽数枯死;若蓄意决堤,则洪水可毁去下游五村屋舍田宅。
“我们已有确证?”一名老判议官沉声问。
“有。”阿?挥手,两名民兵抬上一只湿透的皮囊,倾倒而出数十枚箭镞与半块刻符木牌。“这是今晨巡河队在禁地林中发现的。箭头含铅,出自并州工坊;木牌契口与拓跋部盟誓令符完全吻合。此外,三日前失踪的两名水利巡查员尸体已在溶洞中找到,喉骨碎裂,死前曾遭拷问。”
台下一片肃杀。
有人怒吼:“既已杀人劫水,何须再谈规则?当立即出兵清剿!”
也有人低语:“可若贸然开战,一旦引动鲜卑主力南侵……我们毕竟无城无甲,如何抵御铁骑?”
阿?静默片刻,忽然转身,指向舆图一角:“诸位可知,为何这十年来,外敌屡次试探,却从未真正踏足我核心之地?非因我兵强马壮,而在民心如铁。敌人可以切断一条渠,但切不断十万双手共同掘出的水网;他们能杀死两个巡查员,却杀不尽每一个知道‘共耕共责’为何物的人。”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因此,我不主张宣战,也不主张退让。我要让他们亲眼看见??什么叫作‘南中不可欺’。”
当日下午,七十二部紧急联席会议召开。阿?提出三项应对:
其一,启动“百渠联动预案”,由工匠连夜疏通废弃古渠,调拨备用风车提水入高田,确保秧苗不萎;
其二,向滇西濮僚、黔北夜郎遗民发出《互助帖》,请求借调精于山地伏击的猎手组成游哨队,潜入边境监视敌情;
其三,最惊人之举??派遣一支由少年学子组成的“使童团”,携带《南中水利志》副本与疫后重建账册,前往建康,面呈晋廷尚书台。
“派孩子去?”有人惊愕。
“正是孩子。”阿?语气坚定,“他们未执刀兵,不涉权争,只带事实。我们要让天下知道,是谁在毁渠害农,又是谁在修堰养民。若晋室尚存一丝清明,便该分辨孰为寇,孰为邦。”
五日后,使童团出发。领队是十六岁的李昭,其父原为成都太守府记室参军,城破时死于乱军,母亲携他南逃途中病逝,全靠守心堂收容才活下来。他精通文书,记忆力惊人,能背诵整部《约法三章》注解。临行前夜,他在铁斧前跪坐良久,最终取出一枚铜钉,轻轻嵌入斧柄裂缝之中。
“老师说,这把斧头之所以不倒,是因为每一任守护者都留下一点自己。”他对同伴低语,“我不知能否活着回来,但我得让它多撑一天。”
与此同时,南中全面进入战备状态。虽无正规军队,但“民兵轮戍制”迅速激活。每村抽调二十名壮丁,编为水利护卫队,佩统一竹牌,持改良长矛(前端加装可拆卸铁头,平日用于开沟),日夜巡逻河道。妇女则组织“炊援组”,每日向哨所运送热食;孩童负责传递消息,利用山歌暗语通报异常动静。
第七天凌晨,巡逻队在上游峡谷发现异样:原本湍急的溪流突然减缓,河床裸露,泥地上残留巨大车辙印。勘探深入三里后,一座隐蔽土坝赫然显现??宽逾三十丈,以夯土夹木桩构筑,背后蓄水已成小型湖泊,仅靠一道薄弱堰体支撑。
“这不是为了断水。”随行的老匠人脸色发白,“这是要溃堤!只要炸开一点,洪水直冲而下,义州平原将成泽国!”
消息火速传回。阿?当即下令:“集结所有爆破组,准备石灰烟雾弹与震地雷;调集五百民工,沿下游五村高地抢筑防洪沙包墙;同时放出信鸢,通知各村预备转移。”
然而就在部署尚未完成之际,探子回报:拓跋武士三百余人正悄然逼近大坝,似欲提前引爆。
决战一触即发。